九婴骤然暴起狞笑:“十三招了!你这个小妮子就只会这么一套?”
九婴纷纷张大了巨口,凄厉而张狂的笑声恰好与那些虚剑的灵力波动形成了共振,虚剑尽数于空间破碎,陆嫁嫁缺乏了掩护,身形一下子显得孤单无依,她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白衣如剑,瞬间凝成了一道数十丈高的剑光,向着九婴的中心点斩落。
九婴有的巨首肆意狂笑着,有的巨首则是缄默不言,不敢高声语。有的则是恼怒提醒:“你这般样子,是想告诉镇守人间的主神,我们重临了世间?”
有的巨首立刻噤若寒蝉,有的却依旧不以为然,道:“你怕什么?那位主神说不定我们当年的至交好友呢。”
“神明之间从来不存在朋友。”有人提醒道:“我们杀死父王的时候,它未将我们当子,我们也未将它当父,更何谈朋友?”
“先杀了她在谈其他。”
“杀了她?你喊得这般大声,为何你不先上?”
“这小娘皮的刀子确实有些快……”
神明的话语并非通过空气的震动而传播,它们几乎是心心相通的,话语的传播几乎没有一点延迟和损耗,但这种发自神魂的声音,更容易让靠近的修道者发疯。
陆嫁嫁却没有一点被污染的迹象,她此刻表现出的形态,仿佛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冷冰冰的兵器。
兵器不惧污染,它哪怕染了再深的血垢,在暴雨之中依旧可以冲刷洗尽。
陆嫁嫁骤然落地,踩在了一个九婴的头颅上,手中握着不输真实刀剑锋芒的虚剑,猛然插下。
那巨首嘶喊一声,甩动巨头,空间的权柄骤然发动,将陆嫁嫁移到了另一个头颅上。
那个头颅破口大骂,同样运用空间的权柄,在陆嫁嫁的剑落下之时,将她送到了另一个九婴的面前,陆嫁嫁出现的一刻,那九婴的利齿立刻扣合下去。
陆嫁嫁在空间的腾挪之中悬定了身影。
两排利齿骤然合拢,幽暗吞没了她。
九婴的上下颌像是紧闭的大门,只是没有一个眨眼的功夫,那蛇首上,便亮起了无数的剑气,那些剑气像是层云间漏下的光,高速地切开了九婴的头颅,接着,陆嫁嫁的身影像是花炮般从它的颅腔中弹射了出来,其余八首想要以空间的权柄加以阻拦,但陆嫁嫁的剑却以斩破一切之势,无可抵挡地冲天而去,来到高处之后,她猛地返身折回,以更快的速度向下斩去。
而先前那个头颅被陆嫁嫁以剑气洞穿,打得千疮百孔,但它生机未灭,依旧怒骂不止,一旁的头颅不想再听,直接将其咬碎——反正九婴只有一头尚存,其余几首都可以复生。
靠近着中间头颅的两个巨首,像是左右护法一般护着主首,它们明显比其余的头颅要成熟稳重许多。
陆嫁嫁一剑从天而降的画面落在了许多人眼中。
远处的人虽看得不清楚,但都能感受到那股剑意是何等的盛气凌人。
“这……陆嫁嫁何时变得这么强了?”薛寻雪骑在瞎眼的猛虎上,遥遥望去,心神摇曳,当年祖师堂中的画像里,也有一位女子祖师斩出过类似的剑法,但画卷终究是画卷,如今一切真实地呈现面前,带给人观感和冲击终究是截然不同的。
薛临想了一会儿,道:“或许是那少年有关。”
“那少年?”薛寻雪蹙眉道:“那个叫宁长久的?”
薛临点点头。
薛寻雪不相信,她摇头道:“他紫庭境都还没有到,哪里来的这些本事?那陆嫁嫁应是在皇城一行里得到了机缘,只是故意瞒着我们。”
薛临也不辩驳姐姐的观点,只是看着薛寻雪坐下没有双目的老虎,轻轻地笑了笑。
薛寻雪聪颖,立刻挑眉道:“你是说我眼瞎?”
薛临心想自己虽然是此意思,但姐姐也太敏感些了吧?
远处烟尘腾起,喧嚣于层云之上。
这对姐弟皆不说话了,他们凝神望去,神色凛然。
荆阳夏受伤不轻,他原本正在打坐调息,闭目温养碧霄剑的灵气,但动静响起的那刻,他还是强行打破了“剑心藏宝奁,道境化清蟾”的心境,猛然睁眼,直勾勾地望向了前方。
那一处的混乱瞬间爆发,灵力冲撞产生的气流以超出他们认知的速度飞快扩散着。
三位峰主没有任何交流,心领神会,身形立刻散开,来到了四峰与环瀑山的交隔处,立下了一道临时的护山大阵,防止这道气流直接将四峰摧毁半数。
那一场惊天动地的交锋里,最终的结局是陆嫁嫁输了半招。
她原本以尚且插在九婴之首中的明澜剑为点,锁定了九婴的位置,然后再借以从天而降的势能,想要直接将九婴之首斩去。
但陆嫁嫁想得太简单了些。
先前她可以靠着剑体穿梭过其余八首立下的空间结界,给了她一种剑体可以凌驾于九婴法则之上的错觉。
但其余的八首终究与居中之首相差甚大。
陆嫁嫁那一剑从天而降之时,环瀑山上,一道道虚空之门骤然洞开。
完整的九婴所能施展的权柄,绝非挪移空间那般简单,它可以在一个芥子大小的物体上,开辟出一个无穷浩大的虚空世界,那个虚空世界毫无征兆地出现,然后将它包容其中,与当日赵襄儿乘火凤入雨滴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九婴也未能完全隐蔽自己,它还未拔出额上的剑。
陆嫁嫁靠着真正的剑灵同体,追索到了那道剑意的所在,她也以紫庭境的修为强破虚空,穿越层层叠叠的屏障,斩向了那道剑意在神识图卷中发光的点。
石破天惊。
环瀑山几乎被这一剑劈山,斩成了两段。
巨大的沟壑分开,仙剑明澜坠落了下去。
陆嫁嫁瞳孔微缩。
她没有斩中九婴。
九婴一直没有将剑拔出,便是早已做好打算,在遁入虚空之后悄无声息拔剑,置入错误的领域,留下自己的气息,诱使陆嫁嫁向那里出剑。
陆嫁嫁全力施展的一剑再如何强大,终究落到了空处。
她意念一动,坠入大裂谷的明澜剑倏然而起,再次化作白光来到了自己的手中,与此同时,她的身后,虚空开裂,九婴从中探出了头颅,它先前被炸烂的一颗,也已修复了大半,露出了丑陋了模样。
这一幕有些像是当日赵国皇城上空,吞灵者拨开两界的缝隙,探出巨大无比的身体。
陆嫁嫁反应了过来。
但九婴出手的速度更快。
陆嫁嫁的靠着记忆中最本能的反应,想要先施展大河入渎式为自己争取时间,然后以反向的白虹贯日式暂时遁逃撤离。
但这种想法险些要了她的命。
大河入渎式与白虹贯日式相继发出,却远远没有发挥出它们该有的力量。
陆嫁嫁这才猛然想起宁长久的嘱咐——天宗的气运。
天谕剑经是天宗的气运根基所在,她的剑体与虚剑都不在天宗气运范围之内,自然无所影响,但她最为娴熟的剑经之式,在如今这片衰败的场域里,却大打折扣了。
九婴冲破了空间的隔阂,撞上了陆嫁嫁的身体,陆嫁嫁的大河入渎式被强行打断,身形倒飞,猛地撞上了桃帘,凹陷了进去。
陆嫁嫁紊乱的心刹那平静,在九婴以巨剑般的大尾斩来之际,她直接剑碎虚空,斩破桃帘,来到了天宗之外。
九婴追赶了过去。
陆嫁嫁看了一眼天窟峰的方向,原本还稍有迷惘的神色立刻坚毅。
两道身影冲破了谕剑天宗,一路上依旧厮打不断,陆嫁嫁且战且退,虽未受什么致命的伤,但终究不是如今完整九婴的敌手,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拖垮。
他们一路而北,所去往的方向恰好是南荒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