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土,一个宗门若是拥有两个五道境界的大修士,便可称为神宗。
这个条件单一却苛刻。
泱泱中土亿万人,修道之人加起来也有数百万,其中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无法迈过通仙境。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长命境的长命两百岁便是修道之路最大的夙愿了。
能臻至五道这等匪夷所思境界的,整个中土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十人。
他们是真正的,可以与那批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上古之神媲美的人。
古神占据世界的年代在人间已经结束,它们中最强的十二位,以一种崭新的,更强大的姿态在无形中坐镇着天地,而那十二位在最初就任之际对于人和妖并不重视。它们把曾经的同类视为潜在敌人,所以那些幸存的古神受到的压迫反而更大,它们有些被神主以各种名义杀死,有些只敢蛰伏于老林秘境之中不出。这也是灾劫之后,人族反而得以蓬勃发展的原因之一。
宁小龄经历过谕剑天宗的变故,知道迈入五道何其艰难,有时候为了成全一人,甚至要耗费掉一个宗门几百年积攒下来的底蕴。
“反正师兄就是厉害。”宁小龄想要终结这个话题,好好复习。
喻瑾却不放过她,死缠烂打着问一些关于她师兄的古怪提问,最后,一向很好说话的宁小龄气得卷起了袖子。
喻瑾这才作罢,连忙道:“其实我是有一件大事告诉你。”
宁小龄双臂环胸,示意她继续。
喻瑾道:“你陪我去一趟衣裳街,我告诉你。”
宁小龄恼道:“你有完没完?不是说好灵谷大比之后么?”
喻瑾看着她有些凶的样子,妥协道:“好啦好啦,其实是南州那边发生了大事,许多茶馆子里都在说,我想你是南州过来的,应该会很关心吧?”
宁小龄蹙眉道:“南州?他们为何会关心南州的事?”
喻瑾道:“还不是和雷国有关。之前雷国的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
“雷国……”宁小龄隐约猜到了什么。
喻瑾继续道:“当时雷国的女帝陛下被杀了,那个杀人犯逃到了南州,她好像偏偏就是和女帝过不去,又在南州杀了一个女皇帝。”
“别胡说!”宁小龄厉声喝止:“襄儿姐姐怎么可能死?”
“襄儿姐姐?原来小龄认识啊。”喻瑾从未见她这么凶过,噤若寒蝉,道:“我哪里知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呀,你要是真想知道,我陪你去趟衣裳街问问?”
宁小龄气鼓鼓地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
衣裳街距离古灵宗并不远,也正是古灵宗的庇护,它才得以欣欣向荣。
宁小龄陪着她逛了一会儿,她对于街上的花花绿绿并不感兴趣,一路上始终心不在焉的。
“这衣服你穿着合适,我买了送给你吧。”
“不要,宗里的袍子就很舒服。”
“这个首饰?”
“不要。”
“那里有卖小动物的,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我最讨厌猫啊狗啊的了。”
宁小龄接连不断地拒绝着。
喻瑾道:“出来玩怎么能不开心呢?”
宁小龄道:“你是来玩的,我可不是。”
喻瑾弱弱的哦了一声,拉着她去衣裳街最大的茶馆。
她拉着宁小龄兴致勃勃地坐下,说书先生理了理衣裳,惊堂木拍动,然后……整个楼震了震。
宁小龄看着说书先生,由衷赞叹道:“衣裳街果然卧虎藏龙。”
接着,她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她别过头,却见花容失色的喻瑾惊恐地望着窗子外面,颤声道:“好像……好像出事了。”
……
撞上茶楼的是一辆黑色的,巨大的马车。
茶楼的侧面的木墙被砸烂,马也受伤摔倒在地,铁皮包裹的车轮一撇,车厢也跟着倾倒到了地上,而漆黑的车厢里,沉闷的声响发出,似乎有一个跳动的心脏正裹在里面。
这一幕在街道上引起了很大的混乱。
驱马的马夫正在努力搀扶起那头大马,他衣衫平平,相貌平平,力气却大得惊人。
茶楼掌柜的从楼里走出,想要议论索赔之时看了他一眼,被他阴鹜的神色吓了一跳。
“你……你这……”掌柜的看着马夫,他活了多年,一眼就看出这个马夫不简单。
马夫抬起头,一下子和颜悦色了许多,他从怀中摸出了许多锭银钱,一股脑都塞到了掌柜手里,道了几声歉。
掌柜的神色缓和了许多,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的?”
马夫道:“跑商的商人,今儿这马不知道怎么了,发了疯一样往楼上撞。”
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四下搜寻。
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先前自己的马失控,是因为有只该死的白猫冲了上来……
马夫连忙扶起了马,然后看了一眼铁皮包着的车厢,确认没有泄漏。他的神色还未来得及缓和,已经有一群穿着官服的围了上来,要他出示运送货物的证件,马夫宽厚笑着,将书文掏了出来递过去。接着几个官兵看着密封的车厢,要求检查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马夫一脸为难,说着这里都是贵人的东西,不方便拆。
那群官人也不退让,他们秉公职守,非要探查。
马夫目光游离,似在思考着什么对策,忽然间,喻瑾蹲下身子,指着车厢之下,轻声嘟囔道:“那里好像有只猫啊。”
马夫眼睛一亮,他恶狠狠地盯着喻瑾所指的位置,一鞭子抽了过去,道:“是它,就是它把车弄翻了。”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车厢底下趴着一只白猫,那只白猫正用自己的爪子扣着车厢的铁皮,神色凶厉。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鱼王心中狂热。
它被关在笼子里拿到了衣裳街来卖,它想过要逃跑,但自己的身体哪怕跑出去了也活不了太久了,所以它一直趴在笼中养精蓄锐,想着先混几天饭,知道第六天的时候再溜走。
但今日,这辆黑色的马车从它面前驶过,它再也按捺不住了。
它嗅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
它与这种气息打了上千年的交道,哪怕裹着层层铁皮也绝不会认错。
那是古神的气息!
这辆马车里,竟藏着一枚古神的胚胎!
这是何等稀有的神物,为何会放在马车里大摇大摆地走过?
它来不及多想,它知道这是自己稍纵即逝的机缘……只要能够吃了那枚古神的胚胎,那它的修行之路便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它的利齿被钳子剪断,但它依旧硬生生地靠蛮力咬断了笼子,不顾一切地窜了出去。
鱼王成功拦下了这辆车,假装窜入人群中消失不见,片刻后,它偷偷去而复返,潜入车厢之底,想要挠破车底和胚胎的外壳。
但距离成功只差一线之时,马夫的鞭子抽了过来。
马夫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这一鞭子快若闪电,将它从车底下直接抽落在地。
不待那些官员反应,马夫已刹那间翻身上马,在马嘶声中扬鞭而去。
衣裳城中同样藏着不少高手,自这辆马车入城之时,他们便盯紧了这里,混乱开始的时刻,躲在暗处的人纷纷现身,刀光剑影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鱼王的身子被抽翻了下来,落到了地上,它想要去追赶,但它爪子上全是血,身子又中了一鞭,行动艰难,而那辆马车,在许多暗中赶来的人的掩护下,已向着城中心狂奔着驶去。
宁小龄与喻瑾对视了一眼。
她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