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阔台黯然地闭上眼,突觉一室的寒冷。
“大汗”,要起床更衣吗?“小太监放轻脚步,怯怯地走了进来。
“不了,朕今日疲累,让太子代政。”他挥挥手,不愿睁开眼,想重温一下刚刚看到的那道纤影,不知怎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这让他非常非常烦闷。
小太监领了旨,并没有立即离去,怔怔地立在原地,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窝阔台不耐烦地问道。
“大汗,耶律大人很早就在殿外等着晋见大汗。”小太监禀道。
窝阔台咬咬唇,嘀咕道:“这老头还有完没完,罢了,侍候更衣!”他拉开被单,探下龙床。
洗漱完毕,坐下刚喝下一碗茶,小太监领着耶律楚材进来了,颔下的长胡子雪白如雪,瘦削的面容有些凝重。窝阔台抬眼看到他手中拿着个铁玩艺儿,边上都烂了,不知是什么东西,问道:“老先生,你手上拿的是何物啊?”
“这是一个盛酒用的酒具。”耶律楚材回答。
“酒具?”窝阔台莫名其妙地问,“你拿它干什么?想让朕赐你点儿御酒吗?”
“不是,老臣是想让大汗看一看。”
窝阔台顺手接过来,“这不是个普通的酒具吗,并且边儿上已经烂了,有什么好看的?”
“老臣就是弄不懂,一个酒具怎么会烂的?”耶律楚材深究地看着他。
“你今天是怎么啦?”窝阔台简直不知道耶律楚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不是酒腐蚀的吗!”
“大汗明鉴!如此紧硬之铸铁,酒尚能将它腐蚀,力量可谓大矣!一个人,如果一天到晚泡在酒中,恐怕……”他慢慢抬眼,幽幽落在窝阔台案几边一壶壶美酒坛上。
绕这么大圈儿,原来正题在这里。窝阔台一时火起,正想拍案咆哮、重责,可看见这位老臣一副认真的神气,又想起当初若没有他,自己也坐不上这汗位,便改口道:“老先生对朕一片忠心,良言相劝,实堪嘉奖。朕今后记着就是。”
耶律楚材轻轻点头,重重作了个揖,“大汗这样讲,老臣就放心了。请大汗以江山为重,好好珍惜龙体。”说着,他退了出去。
窝阔台盯着他留下的酒具,失笑地摇了摇头。
人真的好奇怪,没有有登上汗位之前,豪情满怀,奢想着若有一日我登上汗位,我将如何将蒙古发展到祖先们望尘未及的地步。真的坐在汗位上,刚开始时,处处率先,事事亲为,兢兢业业,唯恐让那些支持他的朝臣们失望,四处征战,将蒙古的缰土慢慢扩展、百业更新、繁华。不知怎么的,坐久了,突然对一切又感到厌倦起来。这大汗之位,除了忙碌就是设防别人的窥视,毫无趣味。
在碧儿过世后,他更觉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