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巨大的青蛇蜿蜒着,从石头间悄无声息地游曳过来。它的眼睛就有灯笼大小,头有磨盘般圆润,嘶嘶地吐了一下蛇信子。男人见到这蛇,仿佛十分高兴,大大方方伸出手臂来,抱了它一下,又指了指花满溪道:“阿妈,我给你找来了吃的,是新鲜的女人。”
花满溪的舌尖都咬的麻木了,嘴巴里全是一股血味儿,憋着不敢出声说话。蛇扭头看了她一眼,轻柔地围绕她转了一圈,看起来并没有凶险的意思,花满溪却动也不敢动。这东西的体积,看起来只要一张嘴,足以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在前世的时候,谁还没看过两集动物世界了,一想到那个场景,她简直面如土色。
最后她硬着头皮,还是开口试图劝说道:“你……这是你阿妈是吗?我看她长得很……很漂亮,给她吃生的,没滋没味的,不好吧?你松开我,我会做好吃的。”
她不过是赌一把,只是看出了这男人虽然样貌成熟,言行却十分古怪,举止更是如少年一般,恐怕有一番不寻常的经历。对待这样的人,好好讲道理,往往很难行得通,但是投其所好,兴许会有奇效。果不其然,男人的眼神微微一动,已然如鬼魅一般,凑得极近。花满溪感觉腕子上一松,那条绳索竟然解开了。
他吃吃一笑,仔细打量花满溪道:“你很有勇气嘛?我之前把你放在上面,就是想看看你醒了,是不是会怕的掉下去。我最讨厌装睡的女人了,不过你夸我阿妈漂亮,我就原谅你了?你说你会做饭?那就试一试吧,我阿妈已经饿了很多天了。不过……你最好小心一点。除了人肉以外,很多时候,她都是很挑剔的。”
花满溪此刻力求先保命,就算再艰苦,为了徐锦非,她也会咬牙坚持下去,更何况不过是做一顿饭。能拖得一刻,就先拖下去再说。男人说了这话之后,就十分悠然地走在前头,似乎有领路的意思。花满溪两只眼睛迅速地观看山洞,能记下一点是一点。出了这山洞,眼前又是一个‘一线天’,只有一线天光照下来,极高极远。
男人牵过来一头小羊,以眼神示意花满溪。花满溪皱了一下眉头,觉得实在是有些头痛。往常她处理食材,肉好歹是洗干净处理好的,直接给一头羊,剥皮拔毛都要费上不少功夫。但如今身不由己,她要是不做,自己没准儿就成了那砧板上的羊肉了。那小羊咩咩地叫着,眼神漆黑而清澈,让她几乎有点难受。
男人丢过来的刀也很钝,花满溪心都有点凉,这麽一把刀,这样一折腾,不定是人杀羊,还是羊杀人呢。她此刻手足冰凉,气虚体弱,硬着头皮追着羊砍。略去一些血腥过程不提,等到羊头落地的时候,整个人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其实宰杀畜生,如此激烈之下骤然断首,很多淤血会凝结在断裂面,影响口感。
但此刻是什么环境,哪还有计较鲜美食材的余地。花满溪好不容易弄完了这头羊,正在心里发愁,要怎么起火烧毛,以及里面的内脏也需要清洗,考虑到他的……“阿妈”实在是一位顶天立地的青蛇,其实口感不用像人吃食一样,弄得那么熟,可这是个麻烦事。毕竟,其他食客也不会因为她做的不好吃,就把她吞了呀。
花满溪叹了一口气,正要拿起那把钝刀,男人却挥了挥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子道:“你好弱啊,我觉得阿妈不会喜欢这个东西,放下吧,我们出去捉鱼吃。”花满溪的手停了一瞬间,心里已经有了破口大骂的冲动。想归想,她是聪明人,不会做这种蠢事。
她默默地跟在人身后,风声也悉悉索索响了一下。花满溪没忍住回了一下头,看见那青蛇一张嘴,把整只羊都吞了,连血都没放过,顿时打了一个机灵。还说什么不喜欢,该不会是饿狠了吧?看样子她再迟几步,恐怕能连她一起吞下去。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敢多言,连忙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按下花满溪不提,这边碎叶缓步离开一片山林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小镇。他言语温和,钱又给的多,车马行的人,本来拍着胸脯说保证拖回来,给换个新轮子还打折,可以听地方,脸色就变了。摆了摆手,不敢做他的生意,钱也递回去了。碎叶心里觉得奇怪,将人拦住,又温声问话。
“这位壮士,你之前说的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又不做声了?若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再加钱。行李多一些,我们也有两三个人,可以帮忙搬一搬。那儿也并不难找,我会带路的,可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拖车的汉子都要直接转身离开了,许是瞧着他脾气好,犹豫了片刻,把他拉到僻静地方,才小声道:“这位公子,不是我不买你的账,我是本本分分做苦力,讨一口饭的人,怎么会随便拒绝你呢。你是有所不知,你说的马车坏了那地儿,看着是无主的野地儿,实际上是我们这一代,有名的霸王,林大人林飞的私人庄园。”
汉子说到这里,抓耳挠腮,有点苦恼,最后又补了几句:“那林大人十分霸道,性格又暴烈残忍,凡是进了他的一亩三分地儿,不被扒下一层皮,你出不来!我看你是外乡人,这才好心提醒你。你的朋友没有被他的那群狗腿子碰到,许是他们今日怠懒休息,你快快回去,找你的朋友一道离开吧,若是迟了,恐怕就……”
汉子欲言又止,但剩下的话,碎叶都明白,当场脸色就变了。淡云的武力,他是亲自切磋过的,自然十分信任。但若是人多起来,他也只有一双手,如何能兼顾另外两个。当即再不多言,甚至直接施展轻功,一溜烟向原来的方向飞掠而去。汉子张大了嘴,发现自己手心还有一锭银子,最后感叹道:“不仅是个高人,心肠还不错,希望他平安呐。”
俗话说的好,你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碎叶一路飞奔之下,面色不由变得越来越沉。他生怕那一伙人还没走,赶路之余,小心隐藏着身形,只在树梢上纵跃。待到追着一行激烈痕迹,逐渐上了山崖的时候,他面色都变了。那马车自然是已经四分五裂,瘫倒在原来的位置上。剩下的东西也是拿的拿,扔的扔,一片狼藉。
若是人无碍,损失一点财物还不是大问题。碎叶急掠上山崖,比拟了一下当时的痕迹,心里也不由打了个突。他看了半晌,不再犹豫。白衣一飘,已然落下山崖。山崖之下还有不少青翠藤蔓,他又是有备而来,足尖几次轻点,借力荡力,踩在几块凸起的岩石上,已然下去了几十丈。等他十分小心地到了谷底的时候,也是出了一身汗。
他顺着痕迹仔细地一路搜寻,又吹了个口哨,唤来自己平日里伴着的一只鹰隼,一通寻找。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在另一个小山头的半坡上,发现了昏死过去的淡云和白无鸢。白无鸢受伤不重,只是面色一片昏黑,身上剐蹭伤势不少。淡云就惨了,刀伤剑伤无数,肩头上还有半支箭头。
碎叶看了几眼,赶紧先把淡云扶起来,急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幸而他身上还带着一些上药,又扒拉出来,先喂上几颗。期间也不忘记照顾一下白无鸢,他醒的较为早些,只是一只胳膊脱臼。别看此人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夫,也好歹是大夫,愣是把自己胳膊摆回去,虽然也痛得满是冷汗。
白无鸢坐着,喘息了一刻钟,才渐渐缓过来,看着碎叶一只手还撑在淡云背后,知道他还在疗伤,便轻声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我现在应该还能走两步。”碎叶以眼神瞥了一眼淡云道:“我为他输入真气,护住心脉,你们的事情,我在小镇上听一位好心人说了,但仍是追赶不及,十分抱歉。不过我们现在需要休养,多余的话,等会再说吧。”
白无鸢看着淡云肩上的伤口,不由皱了一下眉头。他身上所带医者物件,摔下山崖的时候,也摔坏了大半。只有一小包包的很好的金针,一柄匕首,还有一些质地坚固的药瓶子,还幸存着。他估摸着碎叶还需要一时三刻,此刻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过去,想要找到一个山洞,作为今晚的栖息之用。
那条溪流蜿蜒向下,就在不远处,他拿出一个竹水筒来,接了一点儿,又打的满满的,递给碎叶。碎叶摇了摇头,示意他喂给淡云,又问道:“你是大夫,今晚能不能把这箭头弄出来?若是时间久了,恐怕他这条胳膊以后都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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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溪心里哆嗦,还要强迫冷静下来,两只手拧在一起,又痛又冷。仿佛是看出她面色不好,男人又拍了拍她的头顶,才伸手一指道:“你看,那就是我阿妈。”花满溪有点儿不敢回头,做了半天心理准备,先拿余光瞥了一眼,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好吃,而是因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