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深夜,一瓶从标签上看是三十五年前的干邑又使他飘飘欲仙,他手拿遥
控器在高清电视上跳过了几则新闻,但很快被一则英语新闻吸引住了。那是有关
打捞一艘十七世纪中叶的沉船的,那艘三桅帆船由鹿特丹驶向印度的法里达巴
德,在霍恩角沉没。在潜水员从沉船中捞出的物品里,有一桶密封很好的葡萄酒,
据专家推测,那酒现在还可以喝,而且经过三百多年的海底贮藏,口感可能是无
与伦比的。罗辑把这个节目的大部分都录下来,然后叫来了坎特。
“我要这桶酒,去把它拍下来。”他对坎特说。
坎特立刻去联系,两小时后他来告诉罗辑,说那桶酒的预计价格高得惊人,
起拍价就可能在三十万欧元左右。
“这点钱对于面壁计划算不了什么,去买吧,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样,继“对面壁者的笑”之后,面壁计划又创造了一句成语。凡是明知荒
唐又不得不干的事,就被称做“面壁计划的一部分”。简称“计划的一部分。”
两天后,那桶酒摆到了别墅的客厅,古旧的桶面上嵌着许多贝壳。罗辑拿出
一个从酒窖中弄来的木酒桶专用的带螺旋钻头的金属龙头,小心翼翼地把它钻进
桶壁,倒出了第一杯酒,酒液呈诱人的碧绿色。他嗅了嗅后,把酒杯凑到嘴边。
“博士,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坎特不动声色地问。
“不错,是计划的一部分。”罗辑说完,接着要喝酒,但看了看在场的人,
“你们都出去。”
坎特他们站着没动。
“让你们出去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请!”罗辑瞪着他们说,坎特轻轻摇摇头,
领着其他人走了。
罗辑喝了第一口,极力说服自己尝到了天籁般的滋味,但终于还是没有勇气
再喝第二口。
但就这一小口酒也没有放过他,当天夜里他就上吐下泻,直到把和那酒一样
颜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最后身上软得起不来床。后来医生和专家打开酒桶的上
盖才知道,桶的内壁有一块很大的黄铜标签,那时确实习惯把标签做在桶里面,
漫长的岁月中,本来应该相安无事的铜和酒却起了反应,不知产生了什么东西溶
解到了酒里当酒桶搬走时,罗辑看到了坎特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
罗辑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吊瓶中的药液滴滴流下,无比强烈的孤独感
攫住了他,他知道,这几天的悠闲不过是向着孤独的深渊下坠中的失重,现在他
落到底了。
但罗辑早预料到了这一时刻,他对这一切都有所准备,只等一个人来,计划
的下一步就可以开始了。他在等大史。
泰勒打伞站在鹿儿岛的细雨中,身后是防卫厅长官井上宏一。井上带着伞但
没有打开,站得距泰勒有两米远,在这两天,不论在身体上还是在思想上,他总
是与面壁者保持一定的距离。这里是神风特攻队纪念馆,他们的面前是一尊特攻
队员的雕像,旁边还有一架白色的特攻队作战飞机,机号是502。雨水在雕像和
飞机的表面涂上了一层亮光,使其拥有了虚假的生机。
“难道我的建议连讨论的余地都没有吗?”泰勒问道。
“我还是劝您在媒体面前也别谈这些,会有麻烦的。”井上宏一的话像雨水
一般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