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年的时间里参加人类纪念工程,但也并未从中找到精神安慰,在七十七岁时孤独

地逝去。同常伟思一样,他在最后的时刻也叨念着章北海的名字,这个正在冬眠

中跨越时间的坚强战士,寄托了他们对未来共同的希冀。

曾连任两届联合国秘书长的萨伊,在离任后发起了人类纪念工程,目标是全

面收集人类文明的资料和纪念实物,最后用无人飞船发向宇宙。这个工程最具影

响力的是一个名为“人类日记”的活动,为此建立了许多网站,让尽可能多的人

把自己有生之年每天的日常生活用文字和图像记录下来,作为文明资料的一部

分。人类日记网站的用户一度达到二十亿之多,成为互联网上有史以来规模最大

的信息体。后来,行星防御理事会认为人类纪念工程可能助长失败主义情绪,通

过决议制止了它的进一步发展,甚至把它等同于逃亡主义。但萨伊一直在为这项

事业做着个人的努力,直到八十四岁逝世。

伽尔宁和坎特退休后,都做出了同一个选择:到面壁者罗辑曾经生活过五年

的那个北欧伊甸园去隐居,他们再也没有在外界露过面,人们甚至连他们去世的

确切日期都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都很长寿,据说这两个人都活过一

百岁无疾而终。

艾伯特·林格博士和斐兹罗将军都活到了八十多岁,看到了镜片直径达百米

的哈勃三号太空望远镜的建成,并通过它看到了三体行星。但他们再也没有看到

三体舰队和已经飞在前面的探测器,他们没能等到它们穿过第三块“雪地”。

普通人的人生也在一样延续和终结着。北京的三个老邻居中,苗福全是最先

辞世的,享年七十五岁,他真的让儿子把自己葬到一个深达二百多米的废矿井中,

儿子照他的遗嘱炸塌了井壁,同时在地面上立了个墓碑以供凭吊。按照父亲的遗

嘱,末日之战前的那一代后人一定要把墓碑清除,如果人类胜利,则必须再把碑

在原地恢复。其实,他死后还不到半个世纪,废矿井上面的地区就沙漠化了,漫

漫黄沙中,墓碑早已不知去向,废矿井的位置丢失了,苗家的后人们也没人费心

去找过。

张援朝在八十岁时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病死,也像普通人那样火化,骨灰放在

公墓中长架子上的一个普通方格中。

杨晋文活到九十二岁,盛装骨灰的合金容器以第三宇宙速度飞向太阳系外的

茫茫宇宙,这花光了他的全部积蓄。

丁仪却一直活了下来,在可控核聚变技术取得突破后,他又转向了理论物理

研究,寻找着在高能粒子实验中摆脱智子干扰的方法,但没有任何建树。过了七

十岁后,与其他物理学家一样,他对物理学取得突破的可能性完全绝望。他进入

冬眠,计划在末日之战时醒来,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亲眼看看三体世

界的超级技术是什么样子。

在三体危机出现后的一个世纪,曾经在黄金时代生话过的人们都离开了人

世。所谓黄金时代,是指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至三体危机出现时结束的美好时

光,这个时代在今后一直被人不断地回忆,经历过这段美好岁月的老人像反刍动

物似的不断把那段记忆吐出来,甜蜜地咀嚼,最后总是加上一句:“唉,那时咋

就不懂得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