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那个蹲着蒙住耳朵的内侍身边时,文彦博喝道:“小子,带路!”
内侍站起来,茫然看着他们,“没打起来?”
没人回答他。
文彦博对包拯说道:“他定然听到了。”
“当然听到了。”包拯淡淡的道:“不过一直装作是没听到,也算是知趣,放他过去吧。”
文彦博看了那个浑身颤抖的内侍一眼,说道:“罢了,放过他。”
他若是要弄这个内侍,只需说此人偷听他和包拯说话,赵曙自然会收拾他。
这个内侍逃过一劫,从此后就变成了菩萨模样,不管遇到谁都是笑脸,却从不多话。可现在却不行,随后就有人问了他包拯和文彦博之间的对话。
随即包拯和文彦博之间的暗战就传到了赵曙那里。
“文彦博……”
赵曙放下奏疏,一个宫女过去给他轻轻按摩着肩膀。
不是飞燕啊!
赵曙心中一松。
上次高滔滔让飞燕给他按摩,差点没把他给掐断气了。从那会儿起,他就觉着按摩是个折磨。
他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眉间多了疲惫。
“大宋无新政,迟早会有不忍言之事。沈安说会亡国,朕也觉着不差。”
陈忠珩眨巴了一下眼睛,觉着这话有些夸大了。
“国力一旦衰微,那还能坚持一阵子。可一旦新政失败,反对的那些人就会发动反扑,他们会清算,从朝堂到民间。他们会清算支持新政的每一个人。
大宋到了那时,必然是乱作一团。随后就是党争,从朝堂蔓延到民间,到了那时,朝野不得安宁,谁都顾不上朝政,眼中只有胜负……”
陈忠珩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幕幕血色:无数人在愤怒的冲着对手咆哮,然后私下阴笑,得意的说着自己这个小团体最近获得的好处……于是国事成了党争的工具,国力衰微到了极点,最后外敌入侵,一片血色……
“官家,不能啊!”
陈忠珩痛苦的道:“若是如此,不如杀了他们!”
这是干政了。
可赵曙并未呵斥,而是笑了笑,很是轻松的笑了起来。
“所以我为何要把文彦博从洛阳弄回来?”赵曙睁开眼睛,“新政失败,吕诲若是上来,会大肆清洗,随后乱作一团,乱作一团啊!”
“官家,那不是还有司马光吗?”陈忠珩觉得官家还是太过于紧张了些。
“司马光?”赵曙的笑了笑,陈忠珩发誓,这是个不屑的微笑。
“那人从小就是在筐子里长大的,看似完美无缺,可这世间哪有完美无缺之人?若是有,那就是作伪。他若是上来,怕是会比吕诲为害更烈!”
“你可知为何?”赵曙的心情看来不错,竟然问了陈忠珩。见他摇头后,才笑道:“吕诲不加掩饰自己的意思,而司马光却隐藏着自己的心思,这样的人隐忍,一旦得了翻身的机会,会让人瞠目结舌。”
他很是惬意的道:“所以我把文彦博弄了回来,这便是后手。若是新政失败,让文彦博上来,他知道分寸,就算是要压制新政也不会太过,会保存国家元气,如此我便是有了底气……”
陈忠珩这才知道了官家的心思,不禁为之感伤,“官家您太过操劳了。”
“操劳……”赵曙笑道:“文彦博比我还操劳。那些反对新政之人都在看着他,可他行事和那些人不同,长此以往,那些人必然会投向司马光,所以文彦博为此应当很是烦恼吧。”
这样的深谋远虑让人心惊,也让人同情。
“沈安此次看似和文彦博和气,可一旦涉及到了两边的争斗,他马上就翻脸,压根就不给文彦博的面子,这一点……让人欢喜。”
赵曙笑的很是惬意,“他年纪轻轻,以往有些毛躁,可此次却没给文彦博半点便宜,可见是个狡猾的。如此……”
他叹息一声,“韩琦大胆,却失于细心,曾公亮不提,包拯咆哮有余,却不能主持大局。富弼还好,可终究少了那股子无所顾忌的气势,容易被人压制……但加上个沈安就不同了,年轻人看似和气,可一旦发了脾气,谁不担心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