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纪微笑道:“这太平,老夫也曾来过。”
他来过,随即就去临安。
那时他的身份是人犯,此刻却是陈州刺史的幕僚。
人生际遇,真的说不清啊!
一进城,韩纪就被吓到了。
上次他来的时候,整个太平城虽说繁华,但却井井有条。
可眼前的城中……怎地全是人。
密密麻麻的人挤在一起,妇人们也不顾忌被男人占便宜,老人也不担心被挤断腿,孩子们也不担心被拐跑了……
老夫看到了什么?
几个小吏也在人群中。
所有人都一个神色。
狂热!
“使君!”
巨大的欢呼声中,杨玄下马,缓缓上前。
他缓缓看着这些。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熟悉的招牌……
那一张张陌生的脸,突然间,竟然就变得熟悉起来。
仿佛朝夕相处。
谈笑风生。
从元州来到长安,他经历了许多。
长安繁华,更是大唐的中心,但杨玄从未在那座城中找到归属感。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浪子,在四处飘荡着。
今日临安,明日桃县,后日南疆……
就这么漂泊着。
看不到自己的家在何处。
找不到自己的根在何处。
此刻到了太平,他觉得。
到家了!
“使君!”
一个老人奋力伸手。
杨玄握住他的手,笑道:“慢些慢些!”
老人说道:“使君可还记得小人?”
杨玄想了想,“你是……毛曲的李公吧?记得那次和人打架,还在我的面前嚎哭来着。”
众人不禁哄堂大笑。
老人面红耳赤,“使君说让小人好生做事,别想着坑蒙拐骗,小人都听嘞!”
“那你如今在作甚?”
“小人性子慢,就和人学了做靴子,如今每日也有钱粮入账,自己养活自己还有结余。”
“好!”
杨玄拍拍他的手背。
“使君!”
一个女人拼命挤过来,“使君,可还记得奴?”
杨玄看着她,“郑五娘?”
那个杀夫的妇人啊!
“如今还在做馎饦?”
郑五娘当初发誓要把馎饦做到太平县第一。
“奴做的馎饦如今在太平无人不知,奴还请了五个人帮衬……”
“这生意可不小。”杨玄很是欣慰。
郑五娘却紧紧握着他的手,“使君,奴当初说过,要为使君带孩子,奴这几年一直在学呢!使君,奴愿意去临安为奴!”
呃!
这话咋说的?
杨玄笑道:“你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何须如此?”
但他喜欢吃馎饦,所以不禁有些意动。
郑五娘的身体一滑,就跪下了。
“若非使君,奴早就被人弄死了。使君便是奴的恩人,奴在家中为使君立了牌位,每日祈祷上天降福于使君。使君若是不答应,奴便关了馎饦店,去州廨守着。”
这事儿!
杨玄笑了笑,“且起来。”
他虽然微笑,但郑五娘却心中一凛,赶紧站起来。
可她一站起来,身后人群往前涌动,撞了她一下,就扑到了杨玄怀里。
“哎!”杨玄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郑五娘面红耳赤站好。
“回头再说!”
杨玄看了老贼一眼。
老贼心领神会的道:“你且回去,晚些有人寻你!”
怡娘说过她能带孩子,但杨玄却不想她太辛苦。用周氏的人杨玄心中也有些不乐意。他正想着寻个法子解决此事,郑五娘的出现,恰逢其时。
郑五娘犯的事儿看似凶狠,可情有可原……她的夫君五毒俱全,全凭她辛苦养家。如此也就罢了,那男人经常喝的烂醉,回来毒打她。她也忍了。
可那男人竟然对孩子下狠手,郑五娘一时失去理智,就用剪刀捅死了自己的男人。
当初若非杨玄,郑五娘也无法在太平立足。她颇有些姿色,没有靠山就会沦为那些男人的玩物,用不了几年,玩厌的男人们会把她送进青楼里接客,从此这人就毁了。
所以,这女人除非疯魔了,否则倒是个好人选。
韩纪赞道:“郎君在太平威望如此,世所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