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宫中……抱歉,宫中历来都是个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的地儿。
所以,在这里这些女尼便是天,而那些曾高高在上的女人们是地,是奴仆。
洒扫,洗衣裳,挑水,帮厨……这些女人在这里变成了女仆。
大多女人娇生惯养做不来,便抗议,可几顿不给吃的,马上就痛哭流涕,表示自己可以试试。
陈芸儿进来后很是沉默寡言,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刚开始的时候,送米粮的内侍说,孝敬皇帝对帝后下毒,被鸩杀了。于是那些女尼对她们的态度大变,很是苛待了一阵子。
直至帝后后悔,追赠废太子为孝敬皇帝后,陈芸儿的境遇才好了些。
但即便如此,依旧要每日劳作。
扫地告一段落,陈芸儿跟着去饭堂。
饭堂里摆放着长桌长凳,每个人一份饭菜:炊饼一个,菜蔬是合用的。在这等初春时节没有新鲜菜蔬,便是菜干汤。
一碗汤,一个炊饼,素澹的令人绝望。
陈芸儿咀嚼的很慢,仿佛是在吃着人间美味。
吃完早饭,她依旧还得去扫地……
出尘院刚建立时,第一任管事曾说:这些曾金尊玉贵的女人一朝被打落尘埃,各种不甘心会让她们发狂。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她们没空去胡思乱想。
故而,她们在出尘院的日子就是干活,干活,再干活……
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令不少女人绝望,有人在夜里用衣裳绞成绳子,把自己吊死在门后。大清早没看到人的女尼会气势汹汹的来寻,一开门……
临死,她们也要出口气。
还有不少人成了疯子,整日嘴里喃喃有词,或是咆孝,把所有人当做是自己曾经的仆役宫女。
陈芸儿拿着扫帚缓缓扫着。
一个女尼过来,“陈芸儿,有人见你。”
陈芸儿缓缓抬头,平静的跟着过去。
出尘院外,一个青衫老人站在那里,当看到陈芸儿时,不禁老泪纵横,“我的儿,苦了你了。”
来人便是前左相陈慎。
陈芸儿平静的福身,“阿耶。”
这是最近二十年禁苑出现的第一个全须全尾的男人。
说全须全尾,但陈慎垂垂老矣,估摸着也没了功能。
父女相见,陈慎愧疚,陈芸儿却很是平静。
“这都是命。再有,我在此地很好。”
“这怎会好?”陈慎叹道:“陛下仁慈,昨日召见为父,说先帝的那些女人,若是有愿意归家的,就接了去。其中就有你。为父一听,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陛下?”陈芸儿第一次流露出了厌恶的情绪。
“你在此地与世隔绝,那些女尼也不肯说。石逆之后,陛下便进了长安登基了。李泌躲在蜀地,陛下去岁攻破蜀地,擒获了李泌父子……”
“好!”陈芸儿颔首。
“陛下查到了当年事,芸儿,当年德妃之事乃是李泌父子的手笔。”
“我知晓,他不会做出那等混账事。”
“你可知当年是谁下的毒?”
“李泌!”
“李泌出的主意,杨松成下的手。”
陈芸儿闭上眼,“皇帝是……”
“你名义上的儿子。”
“当年黄氏的那个孩子?”
“对。”
“当初我曾想,他在最后关头把那个孩子送走的用意,想来想去,唯有一个解释,他不甘心。我本以为他这是痴心妄想,没想到……这是上天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