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奉先性子太急,凶神恶煞的看上去很不好相处,若是他亲自进宫,怕是刚进去就能把小皇帝吓哭。

皇城外,金甲侍卫懒懒散散地打着哈欠,高顺朝他们点点头打了招呼,毫无阻拦一路来到天子寝宫。

曾几何时,天子代天巡狩,文武百官盛服列于左右,无数人豁出性命用尽手段,也不过想有朝一日能面见九重天子,实现心中抱负。

云龙阶石长长延到殿外,屋顶珍兽罗列,廊腰缦回,檐牙高啄【1】,日光洒在屋顶上泛着金光,然而再怎么修缮,也挡不住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颓败气息。

眼睁睁看着汉室一步步落得这等地步的武将叹了口气,殿外的内侍满脸焦急,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喜色几乎掩饰不住,可想而知,里面小皇帝的反应也不会比他好多少。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有错。

高顺跟着内侍进殿,刚迈过门槛就看到小皇帝泪眼婆娑小跑着过来,声音中带着哭腔小声喊,“高将军。”

高顺:……

要不是确定自己是第一次来见天子,只看小皇帝的反应,他险些以为他是帝王派去董卓身边当细作的心腹。

高将军在皇宫里强忍尴尬地听小皇帝声泪俱下控诉董贼无道,吕将军在府上不胜其烦地听王司徒老泪纵横痛斥董贼荒淫。

王允前两日将貂蝉送进太师府,一直没等到吕布上门讨人,只好自己亲自过来把这出戏圆上。

吕布满心烦躁,他对那貂蝉的去处毫不在意,只是一容貌尚可的歌伎而已,他吕奉先向来洁身自好不爱女色,就是给他找十个美貌歌伎,他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董卓老贼好色,那歌伎送就送了,现在跑他这儿来作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作甚?

要不是主公让他配合这老头儿演戏,他早就把人骂走了,去他奶奶的貂蝉。

吕布满脑子都是这人 呜呜的哭声,猛地起身出去,拿着方天画戟咬牙切齿,“老贼欺人太甚!”

一句老贼,将董卓和王允两个人全部骂了进去,只是王司徒正演到兴处,以为挨骂的只有董卓自己。

王允连忙跟上去,擦擦眼泪拉住虎目喷火的高大武将,颤颤巍巍地劝道,“将军冷静啊,貂蝉已被太师抢走,将军此时发难,只会陷自身于不忠不孝之地,万万使不得。”

吕布如今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目眦欲裂火气更甚,“某行得正坐得端,何来不忠不孝?休得胡言!”

王允被他的怒吼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手让他出去,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是他托大了,以吕奉先的力气,刚才稍微用力就能把他甩出去,就他这身子骨,真被甩一下估计命都能留这儿。

这胸无城府的武将怒气上头还能忍住不伤他,看来貂蝉在他心里已经有了地位。

王司徒摸摸胡子,想起现在不是在自己府上,赶紧把表情换回心急如焚,慌里慌张地去把失去理智的吕布追回来。

现在时机未到,可不能让这愣头青坏了大事。

然而王司徒毕竟年迈,腿脚比不过正当壮年的习武之人,吕布早就不耐烦和他虚与委蛇,今早高顺派人告知他们家主公的打算,等小皇帝的诏令拿到手,这老家伙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除了他们家主公,这些高门大族出来的家伙全都一个样儿,既瞧不起他们习武之人,嫌他们武将粗俗,又要仰仗他们的武力来办事,觉得事后给点金银赏赐就能打发,别人也就算了,他吕奉先是那么庸俗的人吗?

吕布黑着脸大步出去,王允紧赶慢赶跑到门口,入眼只剩下高大魁梧的武将骑着赤兔远去的潇洒身影。

这莽汉!忒冲动!

王允脸色变了又变,想着董卓对这武艺高强的义子向来看重,轻易不会和他翻脸,这才心下稍定,让候在外面的家仆将马车赶来上车回府。

董卓奢靡爱享受, 坞修得金碧辉煌,太师府和 坞里的亭台楼阁相比也不遑多让,他在洛阳抵御关东联军的时候,家臣已经将他来长安要住的地方布置的比皇宫还要奢华。

吕布是董卓的心头爱将,来太师府向来不用通报,甚至连武器都不用除,下了马直接朝后院而去,他倒要看看那貂蝉要怎么挑拨他和董卓老贼的关系。

太师府上戒备森严,侍卫兵甲寒光闪烁,兵刃上不知道饮了多少鲜血,不过所有的尖刀利刃在吕布的方天画戟面前都不够看。

董卓刚得了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为妾心情正好,听到下人来报说义子奉先到来笑容一顿,想想谋士李儒苦口婆心的劝说冷哼一声,端起酒樽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这才穿好衣服走出内室。

吕布对他的安排心怀不满出言顶撞,他也没追究那小子屡战屡败的过失,长安城中刺客越来越多,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不能那么快和那小儿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