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凉,房舍里比荒田野地暖和的多,门口的篝火很快熄灭,屋子里的人挤在一起也冻不着。

一夜安稳。

对于逃难已久的流民来说,一觉睡到天明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要担心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要担心第二天能不能找到食物,要担心第二天会不会遇到山匪贼寇……甚至担心会不会夜里睡着的时候被狼叼走。

第二天一早,管事带着仆从过来,看到挤在屋子里面黄肌瘦的流民,男女分开带下去梳洗。

他们府上这几年收成好,家主这次又带了不少米粮过来,多养几十张嘴不是问题,能背井离乡出来的都是能吃苦的,现在没力气干活,多养几天就又力气了。

庄子里有各种作坊,如果会什么手艺那再好不过,不会的话可以还送去作坊里学,在他们这里,只要愿意干活,肯定不会饿着肚子。

赵云站在田埂,看着面黄肌瘦的大人孩子眉头紧蹙。

“你没见过流民?”张辽嘴里叼了根草,看他这反应不由挑了挑眉,“也是,冀州就黄巾军刚乱起来的时候被波及过一阵,之后一直很安稳,你没见过也正常。”

年轻人没见过大风大浪,不像他从小就在胡人堆里摸爬滚打,比这更惨烈的场面他都见过,这才哪儿到哪儿?

赵云看了他一眼,默不吭声往前走,张辽也不管他说不说话,反正他自个儿说的也挺开心,“今天新兵蛋子那儿有高伏义,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别看他长的老实,其实带兵可厉害了。”

“比你如何?”赵云撇撇嘴,不等他答话,问完之后自顾自又说,“你既然说伏义将军带兵厉害,定然是人家比你厉害。”

“你都没见过我们俩带兵,凭什么说他比我厉害?”张辽竖起眉头,他只说高伏义厉害,没说他自己不厉害,他们俩又没打过,暂时一样厉害不行吗?

赵云懒得和他吵架,几天下来,他已经摸清了这人的性子,纯粹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越搭理他他就越来劲。

他们刚到这里,主公对府上杂务不怎么熟悉,他们对周边环境也不怎么熟悉,这些天除了从佃户中挑选部曲护卫就是出门查看地形,安国县有山有水,离中山郡治所卢奴县不算太远,干什么都方便,就是有一点不好,贼寇太多。

吕布张辽来的路上已经清了一波山匪,隔几天再去看,山贼的寨子又被占了。

治下匪患丛生对百姓不利,左右现在没有仗打,士兵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剿匪,正好还省的训练了。

张辽正琢磨着过两天请命出去打山贼,他手下的那一千多个新兵蛋子基本上都没打过仗,光靠日常训练不行,真本事都是战场上用血杀出来的,戳草垛怎么可能戳出来血性。

没等他说服赵云下次请命的时候缠住吕布别让那家伙有机会开口,主院里就跑来一个护院说家主喊他们过去。

赵云推开摩拳擦掌的张文远,正了脸色加快脚步过去,他是疯了才会在奉先将军说话的时候去拦,不说别的,他们两个加起来打得过一个吕奉先吗?

主院,原焕大早上被喊起来,反应过来荀攸说了什么后眨眨眼睛,又懵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公达是说,公孙伯圭和袁本初翻脸了?”

荀攸点头,“正是,如今公孙瓒已经出兵驻扎磐河,随时可能进攻冀州。”

袁绍夺冀州时曾和公孙瓒约定,二人夹攻,事成之后平分冀州,如今袁绍占据冀州却不想履行诺言,公孙瓒遣其弟公孙越送书给袁绍,商议平分冀州一事,袁绍表面答应的好,待公孙越离开冀州,立刻派人谎称马腾的部下将公孙越乱箭射死。

公孙瓒闻讯大怒,以为弟报仇的名义出兵,旌旗猎猎屯兵磐河,大战一触即发。

原焕捏捏眉心,想想磐河在什么地方,让人将吕布几人全部叫过来。

磐河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但是防患于未然,现在不开始准备,等公孙瓒打过来再防备就来不及了。

不管公孙越是帮袁术争夺豫州,还是为公孙瓒讨要冀州,他死在袁绍手中是毋庸置疑,现在豫州战事未停,冀州北面又有敌来犯,袁本初两面受敌,大概要收兵回防。

不知道袁绍看到死去的兄长重回人间会是什么反应。

“主公,公孙伯圭处有刘伯安牵制,袁本初兵强马壮,此战若打,公孙伯圭胜算不大。”荀攸拿出一份舆图,上面简单画着河流山川还有城池,称得上是简陋,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得,“以我们如今的兵马,不宜卷入此二人的争端。”

“且看袁绍如何应对。”原焕拢了拢外袍,没有说掺和,也没有说不掺和。

他记得公孙瓒手下有支部队叫白马义从,初见赵云时,赵云带着的那些义从皆是白袍白马,就是按照白马义从的模样来打扮的。

他还记得,袁绍手中有一将领名叫 义,八百先登死士全歼三千白马义从。

这要是打起来,那可就热闹了。

几句话的时间,吕布高顺张辽赵云都到了外面厅堂,荀攸将公孙瓒和袁绍反目成仇的事情说出来,抿了口温水,不着痕迹的观察几个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