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脾气,十多年了真就从来没变过。

说了那么长时间,时候也不早了,原焕没有留他们用饭,而是请杨彪杨司空到主院来,让厨房做些适合年长者吃的菜肴为他接风洗尘,不能拿到任命书就把人抛之脑后。

杨彪身体强健,休息了一会儿后恢复精神,已经在庄子里走了一圈,看到这儿的百姓佃农殷实富足,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悲哀。

感慨的是原焕将这里治理的非常好,悲哀的是长安朝廷官员几百,关中百姓却还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原焕的礼数一丝不苟,杨彪心中对他感官更好,二人分开主客落座,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侍女很快将食案摆好。

赶路的时候以填饱肚子为住,吃的肯定好不到哪儿去,杨彪这会儿的确是饿了,在侍女的服侍下净了手,看到食案上圆滚滚的蒸饼还有叫不上名字的菜肴,拾起筷子夹菜入口,口感比以前吃过其他菜蔬鲜嫩清爽的多。

原焕吃不惯麦饭,平时要么吃馒头,要么吃汤面,配上厨房的好手艺,算是摆脱了吃食上的窘境,只是有些想念米饭的味道,等闲下来得想办法让人去南边采买。

外面兵荒马乱,除了背有靠山的大商巨贾,官道上很少能见到别的买卖,而和富商巨贾做交易,稍有不慎就会被坑的满头是血,为了几口吃的自找麻烦实在不值得。

杨彪好些天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今儿这饭菜实在合他的口味,不知不觉间,食案上的菜肴和馒头便被一扫而空。

老者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也不觉得窘迫,神色如常放下筷子赞道,“府上的饭菜的确是美味,安亭好口福。”

杨司空对入得了眼的后辈很是通情达理,改名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才不到半天,称呼就好像喊了好些年一样熟稔。

原焕擦干净嘴角,放下绢布笑道,“司空若吃得惯,回头让厨房将菜谱整理出来给您带上。”

“那老夫就先谢过了。”杨彪拱了拱手,面上也带了些笑意。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原焕唤来侍女送杨彪去客院休息,一直绷着的身体放松少许,站在廊下吹了会儿风,等陶姬把熬好的汤药端过来才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中药就是中药,味道再怎么改,也不可能像蜜水一样好喝,加了蜂蜜的中药更是要人命,吃一堑长一智,他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在干涉疾医开药方。

绝对不会!

午后的阳光没有盛夏那么炙热,原焕吃完药小憩一会儿,醒来后精神好了不少,感觉张辽可以凭一顿饭成功和小霸王称兄道弟,到厢房陪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然后出去看几个大小伙子相处的怎么样。

小霸王多谋而善用兵,能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若非英年早逝,三国的局势或许还要改写。

只是现在的虎崽子有江东猛虎护着,还是个张牙舞爪无所畏惧的性子,没有年少丧父的压力压着他成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后世熟知的那个江东小霸王。

少年人过于一帆风顺也不好,经历过挫折才能成长起来,还得再磨磨性子。

主宅不远处的空地处,孙策已经和张辽赵云聊得火热,当然,主要还是张辽。

张文远是个话痨,孙策也是个能聊的,两个人过了相互试探的阶段简直是相见恨晚,留下端庄稳重的赵云在旁边缄默无言,和旁边的热火朝天格格不入。

孙策自小跟着孙坚在军营,自以为人生经历已经很丰富,然而见了张辽之后,听他讲汉人在并州日日防范胡人,天天刀不离身,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号角一吹响,村寨里的男女老少都能立刻拿着武器往外冲的日子,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嫩了。

跟着师傅一板一眼练出来的武功,哪里比得上生死之间拼出来的技巧,边郡的百姓日子真是太苦了,他们家主公表袁本初为并州牧,以后并州百姓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些。

张辽听到他的话差点笑出来,没想到乌程侯竟然把儿子养的那么天真,他们家主公亲自去并州平乱还差不多,就袁本初的本事,指望他降服并州的胡人,不如指望他牵制住南匈奴、乌桓各部,等他们拿下中原后腾出手来将并州的胡虏一网打尽。

不是他看不起袁本初,而是以袁本初的本事,他还真不一定能拿下并州。

他和吕布都是并州出来的,雁门和五原如今已经尽数落入胡人之手,他们也想把胡人赶出并州,但是就算他们在中原再落魄,也没想过带兵回并州打胡人。

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那些胡人太难打了。

并州九郡胡汉杂居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几百年,汉人种地,被汉人同化的胡人也学着种地,但是胡人毕竟是胡人,劫掠的欲望已经融进骨血,很少有胡人能耐得住性子耕种劳作,时不时就有谋求荣华富贵的家伙带着同样只想不劳而获的人劫掠村寨,对胡人来说,抢来的才是最好的。

胡汉杂居几百年,想要把住在并州的胡人赶回北方草原几乎不可能,将他们镇压到不敢作乱更是困难,不是几千几万兵马就能做到的,他和吕布都没敢想,袁本初手底下连能和他打的都找不到几个,让他去平定并州就更别想了。

谋略计策在中原好用,到并州就不一定了,那些胡人一言不合就动刀,想让他们耐得住性子听人说话,首先得把他们打服,不然就是费老鼻子劲也不一定能把事情办成。

张辽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坚信他们家主公让袁本初去并州只是缓兵之计,让袁绍和并州胡人相互牵制,他们趁机在冀州乃至中原招兵买马壮大自身,然后在那边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就立刻以鲸吞海吸之势拿下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