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好哈,他“尽量”是肯定“尽量”了,但是冀州的主事人不是他张文远,他们家主公如果不同意,他再怎么“尽量”也没有用。

公孙瓒大笑两声,拍拍这上道的小兄弟,能有这话就已经很高兴了,“文远明日启程,今日为兄先为你践行,正好今天没有正事,你我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呵,刘伯安那老小子还嘲讽他打理不来内政,那就看看他们俩究竟谁厉害,老小子处理小事儿还行,像盐铁这种大事儿还得看他公孙伯圭。

张辽听见“不醉不归”四个字就开始头疼,他不是不爱喝酒,实在是在主公身边太久胃口被养刁了,寻常酒水喝下去没滋没味,喝多了还不够折磨人。

难怪奉孝先生被主公拿捏的死死的,他这种不嗜酒的人时间长了尚且觉得外面的酒水难以下咽,对奉孝先生那种酒鬼、咳咳、酒中君子来说,喝过来自天上的琼浆玉液,再喝凡间的浊酒肯定更加无法接受。

也不知道该可怜公孙伯圭没喝过真正的美酒,还是可怜他自己喝过真正的美酒却只能继续喝寻常劣酒。

唉,他们都好可怜。

*

山青花欲燃,日暮苍山远。

金乌西坠,绵延数百里的太行山尽数笼罩在沉沉暮色中,远处隐隐传来倦鸟归巢的鸣声,幽怨凄凉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散落在山中的寨子里,到处挤着低矮的帐篷,寨子里的房子是大人物的住处,只有统兵的首领才能住,听命行事的小兵只能随便找地方窝起来,能挤进帐篷已经是运气不错。

山里的气温本来就比外面低,就算外面已经开始回暖,山里的傍晚也还是透心凉。

不起眼的角落里,浑身脏兮兮的少年靠在树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干硬的饼子,周围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硬饼子上,被他察觉之后立刻凶狠的瞪回去,“看什么看?想打架?”

此话一出,那些眼馋饼子的山贼慌忙收回目光,嘟嘟囔囔骂了几句连人带铺盖全部挪去别的地方,这小崽子年纪不大力气不小,打起架来忒狠,惹不起他们躲得起。

少年三两口把饼子塞进嘴里,站起身来活动筋骨,成功把身边的真山贼吓跑,然后走到山壁旁坐下,“子义啊,你饿了吗?”

脏兮兮凶巴巴,正是混入山贼内部的小霸王孙伯符,还有从泰山郡赶来帮忙的太史子义。

太史慈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自己怀里的半张饼子递过去给这半大小子垫肚子。

他在泰山的时候见过乌程侯,乌程侯见他和臧霸等人时称兄道弟,乌程侯的儿子见了他也称兄道弟,辈分是不是有点乱了?

算了,等解决完黑山贼,回去之后再琢磨这些,实在不行,只能各论各的。

其实这种假扮山贼混入敌人内部的事情让臧霸、孙观他们来更合适,泰山贼的贼头子们连装都不用装,扒了那身官府眉头一竖就还是那个贼头子。

只是泰山贼名气太大,和张燕手下的黑山贼相比也毫不逊色,同为割据一方的贼头子,张燕不可能对臧霸他们毫无了解,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来的只能是一身正气的太史慈。

黑山贼的队伍不比黄巾贼规整,各派系之间也是争斗不断,除了张燕那个大首领,底下大大小小各种首领足有数百个,毕竟贼众的数量在那儿放着,就算有几百个首领,分到每个首领手里也有几千上万人。

如果是正儿八经训练出来的兵,即便只有三千人也是了不得的势力,不过放在黑山贼身上,三万人也不一定打得过人家三千。

这些山贼说是贼,其实大部分都是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被当成贼的流民,黑山贼大大小小几百支队伍,贼头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兵,底下的人也不知道上头管自己的是谁,别人干什么他们也干什么,有口吃的能活命就行,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如果不是混乱成这样,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混进来。

太史慈以为他们两三千人混进来,就算大部分人瘦的皮包骨和寻常黑山贼看不出区别也会被怀疑几天,两三千人不是小数目,站在一起也是乌泱泱一片,猛不丁多了那么多人,黑山贼的各部头领肯定会有所察觉。

结果可好,他们自己战战兢兢,别人根本什么都没注意到,甚至因为贼众数量太多,他们自己连自己人都分不清,正好张燕和冀州开战,源源不断有山贼朝山里来,区区两三千人混入山里宛如水珠落入了大海,浑然一体看不出任何痕迹。

太行山一眼望不到头,里头的山贼几乎都是赤手空拳,有武器的没几个,那些有武器的也多是拿着农具充当武器,可以和官兵有一战之力的只有张燕手下的那几万亲兵,至于现在横七竖八窝在山里的人,到了战场大多只能白白送命。

孙策啃着难以下咽的硬饼子,可算知道这人为什么能从青州带走那么多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一张饼子就能让人卖命,他毫不怀疑现在把这半张饼扔到人群里,那些人立刻就能抢的头破血流。

他本来觉得自己很能吃苦,自小在军营里操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那么多苦日子都熬过来了,让他来扮山贼肯定不在话下。

但是真的混进山贼堆里,他才发现之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要不是及时和太史慈会面学了几招,他可能刚进山就被人发现端倪。

他以为的能吃苦,在这些真正走投无路的人面前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