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气的暴跳如雷,来不及正式写文书请命直接跑去州牧府邸找他们家主公,往年防范蝗虫兴修水利这种事情都是他来负责,现在郡县出了问题,他得亲自去底下看看才放心。

这些主动请罪的还不算太过分,就怕会有欺上瞒下的家伙仗着蝗虫吃完庄稼就飞走不顾百姓死活硬压着不肯上报,不亲眼看到下面郡县的情况他实在不放心。

官署在准备祭天的时候也没闲着,邺城官署好不容易人手够用了,一下子又派出去七八成去周围郡县,除了荀 、沮授等实在走不了的必须得留下,官署里空空荡荡比袁绍刚走的时候还冷清。

百姓分得出好坏,官署里的官吏每天骑着马往外跑的身影他们看在眼里,胆战心惊了好些天之后发现蝗虫似乎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了,对官府的感激被推上了新的高度。

州牧大人要到城外祭天,难得有机会能亲眼见到州牧大人出现,他们老早就收拾了东西在家门口等着,只等州牧府的马车出来立刻就能跟上。

街上人多,祭坛处人更多,原焕在冀州这几年没有闲着,民心向背是将成败的关键,几番推波助澜下来,如今的冀州已经是只知有州牧而不知有天子,就算小皇帝人就在邺城,百姓心里排在第一位的也是他们州牧大人。

祭坛周围人头攒动,曹昂打起精神安排护卫,警惕可能会出现的危险,这次祭天不像以前那样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主公特意说了可以让百姓观看,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容不得他耍小性子。

邺城现在最受主公信任的武将就是他曹昂,他要是因为胆小而退缩,怎么对得起主公对他的看重?

曹昂很快说服了自己,板着一张还带了几分稚嫩的俊脸,昂首挺胸站在他们家主公身后,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可靠。

不就是吃虫子吗?

一咬牙一闭眼,吃就是了。

少年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看的周围几个人脸上忍不住带了笑意,主公也是,怎么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故意捉弄人,看曹家大郎这表情,怕是还没尝过烤蝗虫炸蝗虫的滋味。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云层挡住的日头时不时露出脸,祭天的时辰马上就到,祭坛外面围着的人群越来越多,好在调来维持秩序的士兵足够多,不会出现踩踏的事故。

邺城的官员早早守在祭坛旁边,看到上官过来赶紧迎上来,祭天这种事情向来是尊者为先,荀 、沮授等人自觉落后一步,将万人瞩目的位置留给他们家主公。

原焕轻笑一声,抬头看了眼天色,再看看周围慢慢安静下来的百姓,朝身后的曹昂点点头,然后迈步走上台阶。

祭坛建的高大,十几阶台阶顺延到高台之上,身着厚重朝服的冀州牧缓步朝高台而去,英俊挺拔的少年将军手持长枪守卫在旁边,和两队健硕肃然的卫兵一起自两侧而上。

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精锐士兵身上带着收敛不住的煞气,像是出鞘的宝剑,陡一出面就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声响惊扰到他们,稀里糊涂就成了枪下亡魂。

然而台阶上最吸引人的不是这些卫兵,而是为首那位似乎正在从天上走下来的神仙中人。

原焕的运气向来不错,今天的天气算不得好,早上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直到刚刚才隐隐约约有些想出太阳的感觉,老天爷给面子,他人刚走了四五阶台阶,云层后面藏了半天的太阳终于露了出来。

天光大亮,阳光毫无阻碍的洒在身上将人映得好似璧人,目似点漆,眉如墨画,厚重的朝服不显臃肿,反而更衬的他像压不倒的雪中松柏,璀璨的日光之下,周身的清贵卓然愈发令人不敢直视。

百姓目不转睛的看着已经行至高台的州牧大人,不知道谁最先醒过神来纳头就拜,很快,周围的百姓都跟着跪下来高呼。

他们也没有组织,一时间喊什么的都有,什么“仙人”“州牧”“大人”不绝于耳,其中甚至夹着不少“万岁”。

倒不是他们想替他们州牧造反,只是习惯性的喊出“万岁”,在普罗大众心里,他们内心深处最诚挚最真情实感最有敬意的就是这几个称呼。

州牧大人以前不经常露面,很少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今天有幸亲眼见到,如此冰壶秋月般的人物,一定是特意从天上过来拯救他们的神仙。

寻常凡人怎么可能这么好看?

如果没有州牧大人,他们现在即便没有身陷战乱也会被蝗虫逼得活不下去,这次铺天盖地那么多蝗虫,要不是他们州牧大人提前有准备,只怕现在地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百姓的想法很简单,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就是好人,太复杂的东西他们不会想,也没有精力去想,在这吃饱穿暖都很艰难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不会想那么多。

比起关中的那些百姓,他们已经很幸运,不管怎么样,他们州牧大人都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百姓俯首跪拜他们心中的救世仙人,不少人已经涕泗横流,高台之上,面容严肃的州牧大人不为所动,只是带着身后的官员一起祭祀天地。

高台上肃穆寂然,四周的高呼声也渐渐停下。

原焕拍落手上不慎沾上的香灰,转过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百姓,眸光流转看向远处的农田,他们这儿防备得当,蝗虫没有形成气候,一小股一小股的也逃不过鸡鸭的制裁。

高台下面的百姓意识到他们州牧大人要叮嘱他们什么,周围很快只剩风声,然而接下来听见的却不是要求他们怎么做,而是州牧大人想要以身犯险。

“人以谷为命,而蝗虫食之,是害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