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轻轻掠过手背的感觉明明是冰冷的,却像是燃着了火般一路流窜过全身,让人不由得呼吸一滞。
叶牧突然倾过身,伸手把江望用力抱在了怀里。
闭上眼,埋在冰凉柔软的发丝间,开口时,声音传出来听上去就有些沉闷。
“抱歉,稍等一下,一会儿就好。”
房间里就这样奇异地安静下来。叶牧感觉到江望停顿了片刻,伸出手臂环过他的后背,给予安抚般回拥的力量。
身体的躁动片刻后平复了,但是心中的躁动却让他仍然久久无法开口。
他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知道。
因为对于七杀殿隐秘身份的固有印象,因为习惯了和他人保持距离,因为之前对于这份感情的消极态度,因为对自身所怀秘密的顾虑,因为太多太多的原因。在发觉贺凉的死亡前,他从未试图主动去了解过贺凉的想法。
也从来不知道,在贺凉很高兴地为了随便什么风景或者食物而感叹着,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的时候,其实正背负着许许多多的面具,和那么晦暗沉重的目标。
如果能对贺凉多了解一些,如果在贺凉喝得大醉来找他的那天,面对贺凉的问题,多想一些,多问几句,而不是给出一句回答后就匆匆转身出门的话,后来发生的事情,会不会不至于那么残酷而无可挽回?
他知道对于过去的假设毫无意义,也知道即使事情重来,“当时”的他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一切只不过是遵循着每个人的性格而导致的必然的结果。他只是对于这样冷漠而无作为的自己……感到不甘心。
另外,他也相当矛盾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按照本心思考,他是不打算对自己的来历有所隐瞒的。但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在现今这种玄幻的世界,也着实算得上怪诞离奇,和盘托出的话,是否太过莽撞?
上一次恋爱失败后,他曾经认真审视过自己,也反思过得到这种结局的各方面原因。必须得承认,他的直言相告,曾在许多情况下导致了双方的冲突。
他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圆滑一些,结果才会比较有利。也知道在一些秘密上太过诚实的话,这种信任有时对于对方而言也是一种压力和负担。一味为了极端的诚实而不顾及实际情况,算不上是种美德,只能说是一种任性。但是他可以对于一些事情和问题保持沉默或者表明不想回答,可一旦真的要说出自己的看法,他永远也没办法对着真心相待的人说谎。
他憎恶对着真心相待的人说谎。
然而久违地拥抱着喜欢的人,感受着室内静谧安心的气氛,即便早已下定了决心,事到临头,他却不由得动摇起来。
不过刚刚确定关系而已,现在坦白会是合适的时机吗?说出来之后,江望真的能够接受吗?他能够好好地表达,不让江望误解吗?只说出一部分事情,而不是一股脑都说出来的话,是不是更好一些呢?
他在害怕。
慢慢收紧了手臂,叶牧说:“我的故事,可能有些不可思议。”
不需要再犹豫什么。他想要更多地了解江望吧?那么首先,自身的坦诚,应该是最基本的事情。
松开手,叶牧抓住江望的肩膀拉开一些距离,深吸一口气后,强迫自己看着江望的眼睛。
“我说过,我没有在这世上的记忆。但是严格地说,应该是,我没有‘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记忆。”
贸然说出这些,无论对于感情还是信任,都可以算得上是一种考验了吧。抱歉,明知如此,我仍然做了这样的选择。
这是我的任性和自私。
“就像古时的人无法确实想象出千万年后人们生活的状态,而千万年后的人尽管可以阅读历史文献,仍然无法确切体会古人的生活方式。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就像是那个‘千万年前’。我记忆中一直生活的那个世界,则类似于那个‘千万年后’。”
“在我记忆中的世界,没有灵物,没有术法。人们更多的是借助类似饮羽楼的‘机关’,各种各样,复杂精妙得多的‘机关’和工具来生活。作为一种娱乐方式,有人凭借各种传说和想象,用‘机关’构筑出了一个类似于‘幻境’的奇异空间……”
努力挑选着这个世界的人容易理解的方式,叶牧缓缓叙述着来龙去脉。
关于狼烟,关于其叶沃若,关于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关于他本身。
听着叶牧语气平静的叙述,江望的眼睛错愕地微微睁大,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有些呆呆的表情。
他也大致猜测过叶牧要说的话,并有预期那多少会令人惊讶。但是,他完全没预料到会听到这样的故事。
另一个……世界?
诚然,叶牧身周总是有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但是仅凭着这些许的异常和一个没有破绽但也没有证据的故事,就想让他相信,世界上会有另外一个那样古怪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