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周燕安又字斟句酌地说:“其实要是你留在基地的避难室,也并不是百害无一利,那样你就不用继续参与这些本来不该由你承担的事情了。”
易阿岚没听懂他的意思:“你觉得带着我是累赘吗?”
“我不是,”周燕安轻声叹息,接着以一种很少有的犹豫不决的语气问道:“你想不想……”
易阿岚等着周燕安的话,但他没有再说下去。
周燕安再次叹息,让易阿岚躺回床上:“你再休息休息吧,今天就不执行任务了,等明天看情况再说。”
这一次他们要在三十二日里待上11月31日、11月32日两天,这让周燕安感到为难,显然不能再按照原计划进行了。
易阿岚倒是一直忘了时间:“现在什么时候了?”
周燕安说:“下午六点。你在这不要乱动,我出去找找有没有新鲜的食物,肉类很难保存下来,但蔬菜不难找。说起来我们在三十二日也没正经吃过几餐,尤其是开始执行任务后,基本上一直在吃速食,虽说也不缺少营养,但总归口味算不上好,今晚正好有时间……”
他边说边往外走。
易阿岚扭头看他:“会有危险吗?”
“应该不会。”周燕安带上房门。
瞬间又寂静下来,易阿岚躺在床上,呆呆地瞪着天花板,忽然某一刻情绪闸门无征兆地失控,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仿佛要把这一天所有的委屈、惊吓、恐慌、绝望都发泄出来。
他难道不知道危险吗?他难道不害怕吗?在等待导弹爆炸的几分钟里,他实际上是与死神同榻而眠;爬过那短短一程却无比漫长的路途时,他无数次想到他可能会再也爬不动、找错了方向、重物会倒塌压住他、氧气耗尽、被活埋,或者压根就是joker出了错、骗了他,他根本爬不到尽头处的生天,只能孤独而绝望地死去。
他所做的这一切,所承受的极度恐惧,拿生命当赌注的惊天豪赌,都只是为了那个他难以启齿的原因。
难道周燕安不知道吗?易阿岚愤恨地想,在卫星通讯中断前,他说的那一番话,周燕安当真就听不懂他的意思?事到如今,那么聪明的周燕安会不清楚易阿岚从鬼门关爬出来有多少是为了他?但他绝口不提,表现得多么无辜,好像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这样揭过那一页,当做没发生过,哪怕帮自己洗澡换衣也是那么坦坦荡荡、毫无芥蒂。
易阿岚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为死里逃生而哭,还是为了周燕安的躲避而哭。
然而哭完之后,易阿岚又觉得刚刚的举动实在太失态、太丢人了,他在悲伤什么?指望什么?指望周燕安回应他的感情吗?
好贪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