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归被金蝉的金丹逼得全身血液都往上涌,这么狼狈了,声线却还是冷静的,“我不会动你任何一个人。”
看不惯的部分抹杀掉,看得惯的就留下来,在其中挑挑拣拣,让逐白长成符合世俗的模样,那他这个人有什么意思?
苏九归的所作所为跟罗巧巧有什么分别,他如果杀了逐白身体里的其他人,最后只会得到一具听话的傀儡偶人而已。
他想当小白就当小白,想要银发就银发,苏九归从未想过要束缚他。
他的徒弟是世间唯一一条白龙,苏九归驱逐他下山就是为了给他自由。
逐白沉默了,他仔仔细细看着苏九归,他没有什么很特别的表情,苏九归真的不怕他。
这种东西做不了假,为什么不怕?因为那句话吗?
“我的身体里有很多妖怪。”
“我的身体里也有很多妖怪。”
逐白突然想到这句话,苏九归身体里有很多金丹,逐白身体里有其他人。
他跟苏九归是一样的,这世上这么多人,唯有师尊和自己是一样的。
黑色雾气凝结的人脸在半空中停下,他可以再幻化成小白的样子,也可以变成白龙的样子,可是当那些东西都统统散去后,逐白还是逐白。
黑发金瞳,眼中有一点微弱的红光。
苏九归:“你只是……长大了。”
飞蛾幼年时之前是蚕,他们结成蛹,然后挣脱而出变成了飞蛾。
如果逐白长大也是这样呢?一颗龙蛋,变成一个只会撒娇的少年,再蜕变成一条银发的白龙,最后成了一条让人惧怕的魔龙。
突然,水面传来一阵异响,灰烬裹挟着碎石掉落在黑水河底,凌天石矿快塌了。
“逐白,”苏九归道,“离开这儿吧。”
逐白抬起头,他在看别的东西。
他的师尊得到了自由,他就只穿着一件很单薄的青衫,在黑水河底衣衫随着水波而漂浮,宽大的衣袖包裹不住他的手腕。
苏九归要离开这儿了。
苏九归过来就只是来劝说他离开,达到目的之后苏九归会走。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眼中变幻莫测,在无限制地压抑自己的本能,又想给他自由,又想让他难堪。
想把他囚禁,放回白府,最好当个死人。
想把他压住,让他在这儿真正属于自己。
想把他缠绕,让黑水涌进每一个毛孔,让苏九归无法将他剥离出体内。
可他最后什么都没做,一动不动,就像是当年他把自己驱逐下山。
苏九归站起身,逐白以为他会远去,将他永远留在黑水河河底,可是苏九归站起身之后没有走。
“逐白。”
苏九归向前走了一步,他动作不太稳,扶住逐白的肩膀才能勉强站住。
他停在自己面前,静静地站立,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轻轻摇晃。
那是一根狐尾,火红的,唯有尾巴带着一点白色,从下摆钻出,在水底每一根狐毛都分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