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火焰中心,死去的荆小姐重新站了起来,创面之上,皮肉和碎裂的骨头正在飞速张合,最终光洁如初。

她的姿势很奇怪,保持着方才背朝上的姿势对着众人,明明站得笔直,头颅却无力地下垂,将柔软的脖颈残忍地压成直角。

不过最诡异的还是她的背部,脊梁不自然地凸起,在皮肤上描摹出骨节的蝎尾轮廓。

“嘶……嘶……”

似乎是被烫伤的声音,很小,一度让人怀疑是幻听。

我下意识地看向荆年,他却如魔怔一般地立在原地,双眼和唇紧抿,一动不动。

我去摸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不正常地快速跳动着,像一台超负荷的泵,即将爆炸。

“荆年,听得到吗?”我大声喊道。

没有回应,听觉丧失。

我便用手指掀开他的眼皮,琉璃色的瞳仁被一层雾霭般的黑色盖住,像两颗没有光泽的旧弹珠,我只得将他的头靠在我肩上。

记得信号接收器上好像有个探照灯来着,是很早版本里留下来的鸡肋功能,现在却可以用来检测他眼睛里的感光细胞是否还有反应。

可是,检测完的下一步该做什么,我没有设想。

我并不是医用仿生人。

荆年此刻毫无知觉,卸下防备,像一具精雕细琢的人偶,颇具破碎感,睫毛在我的锁骨处投下阴影。

我打开探照灯,阴影消失。

嘶嘶声突然变大,就像在耳边响起一样。同时,一股劲风将我弹开,机械制成的五脏六腑被震得错了位,我要是人的话,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风和客栈里的毒针一样,不知从何起,也更加让我无法反制。

难道这就是薛师叔说过的,源自识海的某种力量?

荆年终于有了反应,他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脊背犹如即将崩断的弓弦,承受着超出极限的痛苦。

荆小姐轻盈地倒着步子,向他走近,背上的蝎尾如抽筋一般蠕动着,不住地呼痛。

它将手肘扭成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满是燎泡的通红手掌在空中摸索,最后停在了荆年天灵盖上方几毫厘处。

手掌和发丝之间隔着一层我看不见的屏障,“荆小姐”伸出双手,触碰到屏障,皮肉随即化落,露出五根指骨来。

它反而止住了呼痛声,笑得清脆如银铃,悠然道:“原来是你,你的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

然后蓦地又嫌恶地收了手,“可偏偏,却沾上了些脏东西!”

它歇斯底里尖叫起来,骨刺几乎要破肤而出,我的仿生耳膜仿佛都共振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沾上这脏垢!为什么要如此作贱!我……我要你们全都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宣泄到最后,它的语气渐渐带上了哭腔,“可我终究还是阻止不了什么,我只能听着,什么都听着。”

它双手分开,又放下,穿透了那层屏障,轻覆在了荆年的手背上,温柔似母亲的安抚。

荆年的痛苦似乎得到了缓解,他不再发抖,捂着耳朵的手缓缓放下。

有个声音问道:“人生而有所求,告诉我吧,你的夙愿。”

我终于明白,这蝎毒并不是通过水源传染。

骨尾蝎寄居在宿主的脊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它能听得宿主心中的欲望,因而他传染的途径同样也是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