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水时自己则用荤油炒了土豆片,只撒上些盐巴,就很焦香了。再利索的另拿出一只小陶锅,给符离“咕嘟咕嘟”的熬肉粥。他边熬心里边思忖,符离吃不吃粥?自己只见过他血刺呼啦的吃生肉呢。
水时端起小碗,悄悄的走到屋中,依旧蹲在地上,吹了吹热粥,一勺一勺的喂给这人。符离仿佛有意识吞咽,水时这才放心,给床上的汉子轻轻擦了擦嘴,脚步有些轻快的往坡下去了。
正赶上门口坐牛车,从县城连夜赶回来的郑承安,他急忙叫住水时,“水哥儿!快,给你抓回的药,三碗水做一碗药,煎了给你恩人喝啊!”
水时当即跑上前,将一小盆凝固的羊油与油渣往他手里一搁,拿过药就往家去,实在着急给符离弄药喝!到了半坡上,才想起要说的话,“四哥,替我谢谢先生!也谢谢你。那一盆羊油我还有好多,给你家端去吃!”
说完便继续往前走,都到院门前了,还回头喊呢,“不兴再给我拿回来!不然我可倒了去。”
只一个照面的功夫,郑承安便被那小哥儿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他呆呆的端着一盆羊油,看着水时风风火火的回去煎药。
郑婶子也听着水时的喊声出了门,看着牛车上,一身长衫却端着油盆的幺子,赶紧去接过手,直埋怨水时送东西,“那小哥儿要上天了!还倒了去,看把他能的!”
承安也笑,“他倒是和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的,真活泛!”
郑婶子边同儿子往屋里走,边叹了口气,“唉,也是受了苦的,不知道他舅舅家怎么苛待哥儿呢。”
承安也知晓父亲与一帮叔伯前去远山村要人的事情,虽然热河这边有理,但保不准那头通了县城的关系,要找人麻烦!所以一直注意这事,不过未免老母亲担忧,就没露话茬,只说些其他的。
“我这还有给水哥卖皮子的钱,和师兄给他自己开的跌打损伤药。那小家伙却没头没尾的,只管拿了他恩人的药就跑,毛躁。”
郑叔刚要起身去做木工,听进屋的小儿子竟还端起长辈的架子,说人家小哥儿毛躁!于是边扣皮袄子,边怼噎他,“还说人家,你也没比水哥儿大多少岁,平日倒灶的事儿少干啦,麻利把东西给人家送上去!”
正收拾碗筷的大儿媳妇闻言捂嘴笑起来,“小叔叔,你可别编排水哥儿,那是爹的心头肉!瞧,挨了排头吧!”
郑老汉拍了拍灰,“我可是有理说理的人,你别看水哥儿年轻,娃儿仁义,心里还有主意,以后啊,也得和林大哥一样,是个人物!要不因为是个哥儿,你们几个小子可赶不上他!”
承安赶紧接话,“是极是极。”又转头笑眯眯和大嫂说话,“嫂子!瞧,小水儿给拿了一盆油,说咱们家不吃,他就倒了去!”
大嫂子赶紧往身上蹭了蹭手,珍珍惜惜的端过婆母手中的油盆,说实话,他们家一年也吃不上这些油荤呐,冬日艰难,整日的青菜萝卜,能吃饱就谢天谢地了。
她觑了觑郑老汉,见公爹一挥手,便喜滋滋的端着东西去灶房了!明天做菜多搁些油星,几个孩子都长身体呢!心里也念水时的好。
随即她又看着坐在灶边吃剩饭的环哥儿,心中既可怜这些做男妾的哥儿不易,又有着女人心中自古有之的嫉妒。
站着看了一会儿,她沉默的盛了一勺子香喷喷的油渣,倒在了环哥儿碗里,转身刷碗去了……
水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郑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他只管回家闷头熬药。正奋力的扇着火,却见郑承安来了,他进到水时熬药的侧屋,将手里拉拉杂杂的东西放下,抬手摸了摸正蹭着水时头发的小黑马。
“嚯,怎么觉得你又长高啦!”小马听了“咴溜溜”一倔哒,喜滋滋的又去吃豆粕与精草。
“四哥怎么来了!”水时边说着话,手上却不停。
承安看着水时拿扇子那只有些肿的手,“我师兄叫我拿一些好用的跌打药来给你,说你伤了。”
水时的大眼睛才消肿不久,此刻睁的挺大,“啊?先生这都能看出来!”
“那是,望闻问切,师兄厉害着呢。你去上药,我给你看着火候。”说罢接过水时手中的扇子。
水时刚才熬药出了些汗,此刻后背前胸便被刺的更疼了,见有人帮忙,便不犹豫的回了正屋,坐在炕边要脱衣服。
承安一看,赶紧出声,“等会儿,你脱衣服干嘛!”
水时理所应当的抬头,“往身上涂药啊,你要帮我擦啊,没事,我能够到后背,你好好看药!”
年纪不大却知书守礼的承安,举着扇子直抖,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水时却心想,这小子怕是还没自己年纪大呢,怎么这般 嗦。
“你一个哥儿,门都不关就脱衣服!”见水时不理他,便上前一步,“嘭”一声,将主侧屋之间的木门关上了。
炕上的水时“啧”了一声,还嘱咐了一句,“药万万看好了!”承安也没理他,被气到了。
最后,水时上完跌打膏,只觉得肿起的地方凉凉的,不那么疼了,浑身一松快,又去看药。承安看着眼前的小水儿,叹了口气,仿佛他爹妈又给他生了个弟弟!既能夺宠,还怪讨人喜欢!
他使扇子拍了一下水时的头,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三块皮子,找熟人,卖了八两银子,搁好了,省着点用,够你好好过个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