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嫂见到这样的情形,杏眼瞪得老大,说话直结巴,指着已经不见符离踪迹的院墙边,“这,这,他是哪个,怎么进你家,看着吓人。”
水时不得不解释了原委,只说这就是他山上的恩人,伤愈了,怕他自己上山危险,便陪着去的。
说完水时赶紧辞别大嫂,多说多错,赶紧回去才是,还不知道小黑马到没到家呢!
水时背筐一走,原地只留下一个张目结舌的妇人。她虽然看着符离那样剽悍的身形与气势很惧怕,但等人不见了,自己却抱着筛子在门口感慨,好英俊的人!又如此威武,这才真真是条汉子呢!
她在郑家,知道的也多些,听公婆的意思,水哥儿是不会来家里许给冬生了,好像是和他那个恩人有些意思。
郑大嫂看着费力往坡上走的小哥儿,又想起刚才山岳一般的男人,兀自脸红起来,心里唏嘘的想着,这,这样的体格,水哥儿可怎么受得住!
旁边的孩儿直向母亲要水时送的蛋,郑嫂子才回过神来,直啐自己,污污糟糟的想些什么!赶紧领着孩子回屋里,将蛋好生放起来。
辞别了郑大嫂的水时,好不容易背着筐到了门口,可抬手去推门,却愣住了!
他们昨夜是从后山坡走的,所以大门如今还从里边拴着呐!
他刚想开口喊符离,但一想那人也未必会开,便要找东西撬门。只是他刚一抬头,眼前的厚木门“吱嘎”一声,朝两边开了。
门里站着高大的符离,他在阳光下的一身腱肌更加雄武,铁掌更是筋骨分明,掌中还握着两截极粗木头。
水时定睛一看,一咂嘴,行了,以后都不用拴门了。门上的木拴已经被利落的掰成两截,一般人可办不到。
小黑马此时正委屈的趴在院里的空畜圈中,昨夜它实在跟不上符离的速度,被水时赶了回来,本来就气闷,到了屋门口,才想起来,马可不会开门!马进不去屋!
于是跺着蹄子,在畜圈中萧萧瑟瑟的等了一宿,这些“人”才回来。水时见小黑马跑过来,才放下心,可又见它长长的眼毛上都是霜,就很歉疚,顺手从藤筐中拿出好几样果子给了它。
人也齐了,也该做饭了!水时背着一筐的“好东西”,很想去大战一番身手,只是,掀开水缸才发现,只剩一个水底了,刚刚够给符离煎药。
水时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帮忙挑水却被符离按在地上掐住脖子,好生威慑了一顿的冬生,顿觉属实是连累了人家。
于是,他便从侧屋中翻出了一条陈年的扁担,还有前几日郑木匠给新打的两只水桶,开了门,一路朝河边去了。
路上或遇到同去打水的同村,看着竟然是一个哥儿去挑水,都直问是哪家的,怎冬天还叫小哥儿出来干重活!水时也笑呵呵的不在意,他心中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呢!
只是,这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不知道,这一路,符离都跟在他身后。
符离审慎的观察着每一个路遇之人,以求洞悉他们的意图与行为,他拿出了捕狩猎时那样的专心与心计。
最终,就在水时走到河边的功夫,符离下定了决心,他认为,他可以。
水时刚刚弯腰,要用水桶到热河中提水,就见从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水桶,这只手独具特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身边这人是谁。水时惊讶的抬头,看着认真握着水桶的符离。
“那个,我要打水做饭,你……”水时也不敢太过阻拦这人,他心中还是有些怕的,其他见过符离的村民只被他那种气势所震慑,便心惊胆战。但是,水时却知晓这个人更加野性与剽悍的内里。他是最凶悍的野兽,是东山无可匹敌的霸主。
符离不管犹犹豫豫的水时,他径自拎着水桶,弯腰、屈膝,动作与刚才河边打水的村民如出一辙,标准的打满了水,只等用扁担挑起便能完成了。他学着别人的做法,将水桶谨慎的挂在扁担两边的铁钩上,双臂展开,搭在上边维持扁担前后的平衡。
只是,他双臂刚刚搭上扁担,就听“咔嚓”一声,那样厚实的扁担断了个干脆……
符离愣住了,水时却没忍住,本来他还有一些紧张,这时候却弯着眼睛,“噗嗤”的捂着嘴乐了出来。眼前的画面实在有些好笑,那样一个战无不胜的群山兽王,却被普通人类的一根扁担为难住了。
水时心中却暗自想,扁担是一样的扁担,但肩臂能是一样的肩臂么!他那是一身铁骨,有撼动山岳的力气,一根竹扁担又怎么能禁得住他双臂下压!
“算了,是扁担不结实,咱们单拎水桶也是一样的。”水时领受了符离帮忙的好意,并下意识的帮这人甩锅。
但符离却并不下这个台阶,他的双眼危险的眯起,抿着唇,抄起水桶与扁担,几步就不见了踪影。水时抓了抓脑袋,还是依旧边乐边跟着符离往家里跑。
虽然徒劳返回,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乐颠颠的,像一只看了老虎的热闹后,还不知收敛,依旧要赶上前去,暗自叽叽喳喳偷笑的山雀。但没注意到猛兽随时能够扑到他的身上,折断他的翅膀,咬住他瘦小的躯体。
水时正沿着河往坡上跑,就见周围零星几个挑扁担过来打水的汉子,一脸吃惊又诧异的从热河上游走下来,水时纳闷的往前一瞧,也僵住了笑容。
符离正在前方河流的上游,只简陋的披了一件兽皮,几乎赤着胳膊。
他已经放弃了那些“不中用”的东西,直接背着沉重且巨大的水缸,扔到上游的河中,灌满了水,又颠了颠分量,随后直接将满水的水缸抗在肩上,轻悠悠的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