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个皮囊是一棵不完整的树。只要是树,就不能没有根!
而如今是树根在,还活在泥土里,可树干却单独化形了……这怎么可能完整,又怎么可能长久。
这么长时间以来,林雨桐把这树根,完全当做是退路。实在不行,四爷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可退。虽然也知道,叫四爷只苟在一个地方这不可能。但……只要有退路,就还有机会想别的办法。她曾经想过,不管用什么滋养,只要四爷的身体需要,她都能弄到。她不敢叫这个树根受一点损伤。
可四爷今儿一说破,却把林雨桐之前的所有的设想都给打碎了。
是啊!那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这就如同把砍下来的树干泡在营养液里,要不停的通过吸收营养液才能叫整个树干看起来湿润新鲜,犹如活着一般。
可那树干到底是死了的!再泡也是死了的,养分不能及时补充,只会衰败的更快。
就如同白衣!一瞬间,仿佛就能老去。
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四爷还是自己,将永远没有安稳的日子可过。每日里都提心吊胆,为了续命整日里奔波,却未必能得善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心里太明白这些了,所以,在四爷没有说透的时候,她便知道。四爷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见四爷下定决定,只默默的看着她。
林雨桐闭了闭眼睛,蹭一下坐起来。她得下决心了!她若是不下决心,四爷便有顾虑。
“你说,该怎么做,我来做。”林雨桐再不拖泥带水,左右看看:“烧了这树根吗?”
四爷摇头:“不会那么简单。”他看着她的眼睛:“……树干和树根,是一个整体……”
林雨桐脸上才扬起的笑又消失了:“你要……你要干什么?”
四爷竖起三根手指:“雷电、我、树根,三者缺一不可。”
凑齐这些之后,真能像是预想的一样,这都是侥天之幸了。
实际上,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雷击被火烧,这个人偏还是四爷,这叫林雨桐怎么可能淡定。
四爷看着桐桐,见她整个人都在抖,他的眼里却反而越发的坚定起来:“有舍才有得。我们若是不敢去舍,怎么可能有得?”
道理是这个道理!
为人处世上,舍得的道理我用的也很溜!
可这不是不一样吗?
这是赌命,赌我们的两人的将来。一点差错,将是万劫不复!
这一系列的操作,叫林雨桐眼睁睁的看着,这对她而言,太过残忍。她心里的这个关卡怎么过的了。
若是这个办法能确定是对的,那哪怕是冒些失败的风险,林雨桐也不怕。
可这不是,这只是猜测!
明明有办法能维持这个身体的,为什么要去豁着什么都将失去的风险做这样的事?
这个决定要做下去何其艰难。
天上的乌云聚集起来了,好像真是天意一般。四爷的手伸出来,里面放着的是引雷符!
林雨桐对着他,盯着他看了良久,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动。
第一道闪电自天边闪了一下之后,林雨桐终于动了。她跑过去,将废弃道观的木料抽出来,什么朽了的横梁椽檁,一个个的,她都吃力的抽出来,跟搭建篝火架一样的搭建起来,一层一层的往上摞,等摞的好几层,有半人高了。她才停下来,远远的站着看四爷,指着那一堆木料:“你要是出不来,我就躺上去……便是化作灰,被风扬的到处都是,我也跟你在一块。”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时……便是老天爷,也别想把我们分开。”她喊着,却没掉一滴眼泪。
这样的桐桐呀……怎么叫人舍得下。他也良久的看她,像是要把她揉进心里一样,呢喃了一句说,“至少我知道真正的桐桐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的……”
这话被风吹散了,林雨桐没听见,只听见四爷最后说了两个字:“等我。”
说完,就转身,义无反顾的下了树洞。
林雨桐眼看着乌云滚滚而来,一道道闪电由远及近而来。
突然间,这闪电便似受到了牵引,如一条火线,迅速的鞭打下来,正是朝着树洞而去的。
林雨桐强迫自己不眨眼,不将头扭开,只这么眼睛都不眨着的看着。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密密匝匝而下,雷声似在耳边炸响。山下的葛水根看这天相,不敢逗留,扭身就往回走。
白衣眼看着葛水根离开,却没有动地方。只看着山顶的方向,嘴里不停的呢喃:“原来是这样……还能是这样……疯了……疯了……太疯狂了……”
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闷雷过后,雨并没有倾盆而下。
林雨桐不敢抬头看天,她不在乎什么见鬼的天意,她就想知道,此刻四爷怎么样了。
此时,鼻息间好似隐隐有烟味传来,洞里冒起了烟。她几乎不受控制的奔了过来,才要低头去看,火却在这个时候‘噗’的一下,燃烧了起来。热浪顺着洞口涌了出来,将林雨桐直接掀出去很远。
她就躺在地上,勉强用胳膊支撑起身体,看着火舌从洞口探出来。
四爷在里面。
四爷就在里面,可里面大火熊熊。
她想奔过去,想跳下去,哪怕是烈火焚身,我愿意跟你一块领受。
但不行啊,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更不能叫四爷分心——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她只能这么看着,手心攥着泥土,一把一把狠狠的攥着。土里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手上的血渗出来,一滴一滴的融进了泥土。
硕大的树根,根系遍布了整个的山头。此次,树根极力的吸收养分水分,然后一点一点的收缩。很快,林雨桐就能感觉到身下的温度。先是一点点的温热中带着潮湿,紧跟着温度一点一点的升高,甚至有些灼人。她躺在那里,没动!也说不清楚是不想动还是动不了。
“起来!”上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林雨桐抬头看去:“师父!”
白衣点头,伸手扶她:“起来!再不起来,会烫伤你的。”
林雨桐伸手搭在他的手上,仰着头看他:“师父,我能信你吗?”
白衣苦笑了一下:“做师父的,却叫徒弟开口问出这么一句话,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败。不过没关系,我们师徒还有时间。你叫我一声师父,那我便是你师父。信不信我,由你定!”
林雨桐看着洞口:“您告诉我实话……这个办法……有几成概率能成功?”
“不知道。”白衣摇头:“我只能说,许是你们解决问题的方向……是对的!”
林雨桐蹭一下站起来:“只要方向是对的,办法是对的。那凭什么不会成功?”她拍了身上的泥土,哪怕是越拍越脏也没发现,整个人跟炮弹似的,奔着洞口而去。
她得时刻注意着,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得在四爷需要的时候,及时的伸把手过去。
白衣笑了一笑,突然间有些释然:这些年,自己连这个身体的本体都没有找到。便是找到了,又要上哪里去找一个能这么信赖的人,一步不离的这么守着呢。便是这些条件都有……那也得问一声,自己是否有这个勇气将自己置之死地。
是啊!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这后生者,到底是了了无几。
白衣放眼四下看看,紧跟着面色一变:“好气魄!”
从脚下的这一片土地开始,所有的植被不仅没有被吸收了精气,反而像是被滋养了一般,一时间都抖擞了起来。
林雨桐因为白衣的话回过头来,眼睛一下子变湿润了。
舍了……舍了……真的就这么舍了,舍了一身的精华之气,只为了得一肉身。
这才对!这才是对的!
她一瞬间明悟了过来,精怪之所以是精怪,好似化形成人,也终究不是人。说到底还是那两个字——不舍!
想成为人,却偏偏舍不得属于精怪的能力。
而四爷便不同,他只是想成为一个人,一个活着的普普通通的人。一个能陪伴自己百年,健健康康的男人。除了自己,他没什么不能舍的。
这么长时间,知道四爷在烈火焚身她都憋着没哭。可这一刻,她的眼泪还是下来了,一滴一滴的掉落在火里,融进四爷的身体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光放出一缕鱼肚白的时候,火慢慢的熄灭了。
天边有了一道红线,太阳要跃出地平线的时候,一道扎眼的红光冲天而起,跟天边的红霞迅速的连城一体,然后红霞渲染了半边天。
山下准备开工的人朝天边忘了一眼,咕哝了一句:“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昨儿半晚上的电闪雷鸣没下下来的雨,今儿怕是要下来了。”
话音才落下,雨便淅淅沥沥而下。
不大,但却也不算是小。
林雨桐之前还焦急会不会有山下的人上来打搅,如今倒是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活熄灭了,四爷怎么了?
她正要去下去,手机却响了。是林妈打来的:“你这孩子,去哪了?”
空调开着,窗户也开着,人也不见了。出去买早点了?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林雨桐一拍脑袋,忘了!昨晚心太乱,后续完全没考虑。
“妈,我在公园背单词忘了时间了,怕迟到先去上课了。”她说着,就一副着急的样子,“你们自己吃早饭吧,我到了。”然后直接就挂了电话。怕那边再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