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决定却说的那么笃定,好似随时都能出京一样。她跟着先生,偶尔听先生跟公主们说话,有些话听的多了,多少能懂一些。这官员调动,吏部要考核的。
她脸上的这点疑惑蔡新看在眼里,再一次感叹环境的重要。这还在要是长在乡下一辈子不进京,不去那样的书院,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识。他就特别耐心的解释:“朝廷初拟在福建设立船舶司,船舶司下设有船舶督造营,地方选的有些偏,且不是福建本地人怕是很难适应那边的气候,没多少人乐意去。为父自己主动要去,这并不是难事。之前的考评一直是优,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竟然是船舶司?
蔡宝仪的眼睛亮了一下,而这表情叫蔡新也更有了说话的兴致,“咱们蔡家这一支,是没落了好几代了。在为父这一代这里才算是有了一些起色。但蔡家可是大族,当然为父能顺利科举,多亏了你堂祖父的指点……”
堂祖父叫蔡世远,世居漳浦梁山,大家走尊称之为\"梁山先生\"。蔡家祖上乃事世代书香,是宋代理学家蔡元鼎的后裔
“为父的曾祖父蔡而熤,是明代重臣、著名学者黄道周的学生伯祖父乃是蔡璧,拔贡生,任罗源县教谕,后受福建巡抚张伯行之聘主持福州鳌峰书院……”蔡新继续跟闺女道,“因而,借着鳌峰书院,蔡家在当地门生故吏遍布。若为父没有今日,这些关系跟咱们一丝关系都没有。如今时不同往日,蔡家的名望伸不到京城。为父在京城一趟,你又离娘娘那般近。蔡家的所有人脉资源都是为父的帮手。船舶司……别人怕开头难,为父不怕。只是放心不下你……这要真是去,一别只怕便是经年……为父深觉对你不住。”
这话叫蔡宝仪动容,父亲担心她,她何尝不担心父亲。因而,回了书院,第一件事,她便是去找先生,直言不讳的问了这件事。
林雨桐倒是惊讶,“你父亲有心船舶司?”
是!
蔡新是个很能干的干吏,最后好像也一直干到了中枢,如何内阁军机。不过现在还太年轻。没想到这人转的这么快,一看京城的风声不对,立马调头,选了个特别有前途的衙门。船舶司督造,这往后的重量不言而喻。一是商用船只,二是军用船只,三是商用军用双用船只,这里面甚至牵扯到一些该保密的东西。只要对这些有所涉及,他这一辈子都会被圈在核心部位。
对蔡新林雨桐多少有些了解,他的能力是一方面,蔡家在当地的声望底蕴人脉也是很大的一方面。
林雨桐没急着回复蔡宝仪,“你先回去,这事容我问问皇帝。”
这却叫蔡宝仪更揪心了。
端午没在一起过,端午过了,乾隆住到园子里避暑了,还是过来了。
四爷就把蔡新这事拿出来跟蔡新商量,“……如今两派相争,暂时看起来是云淡风轻,只是因着还都不知道水深水浅,谁也不敢先冒头。但已经开始就别想停下来。京城的风向很快便会蔓延出去,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任何地方都少不了争斗。船舶司紧要,需得一个平衡两边的人物。蔡家在理学上可为是家学渊源,旧学一派不能将其排除在外,可偏蔡新的女儿却在书院里念书,是你皇额娘的弟子,这一层关系,便是跟新学一派走的近,也不会引起旧学一派太大的反感。许是只有此人能在两派的夹缝里,左右逢源。不至于叫船舶司这样的要务,因无谓的争斗给耽搁了。或者,满朝的大臣里,你再掂量掂量,还有谁比蔡新更合适这个位子?”
乾隆本来是想从富察家选一个人,但是叫皇阿玛这么一说,也确实是耽搁事。富察家的可去一人,但蔡新还真是无可替代。但是……用人不疑,两人同去,少不得相互辖制。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想用蔡家的影响力,就又不能表现出对其的不信任。文人那所谓的风骨和骨气,有时候不合时宜的很。
可有些涉密之事交给这么一个人——放心吗?
当真不行的!
乾隆一时间有些沉吟,有些犹豫的问:“蔡家的姑娘可是常在菜园子帮皇额娘的那个姑娘?”
对!乡下长大的孩子,对这些活计都不陌生。
乾隆就道:“儿子瞧着,那姑娘年岁跟永琅相仿。”
林雨桐一愣,这意思是想把蔡宝仪指给弘晖。
不等林雨桐和四爷说话,乾隆就道:“皇额娘,不是儿子多疑。福建的情况复杂,隔着海便是台弯……”
虽说台弯收复了,但闹腾并没有收复而停止。两地民间来往频繁,往往事哥哥在这边,弟弟在那边,不仅是地域的链接,还有血脉相牵。出一点纰漏,可能就会坏了大事。
乾隆就道:“不仅如此!蔡新要去可以,他在老家的家人,须得全部进京。”
而这一点只怕蔡新也想到了,之前蔡宝仪便说了,她祖母连同老家的伯父一家都会跟着进京。
如今不同以后,福建距离京城远,那边出事,瞒京城一两个月都不成问题。所以,人更得可靠!之前尹继善在福建,在康熙朝的时候,康熙老爷子放了早年陪在他身边的陪读在福建,每一个都是可以以性命相托之人。越是在台弯有动静的时候,派去的人越得叫人百分百的放心。
乾隆看出皇额娘对这个指婚的不悦,便道:“若是皇额娘对永琅的婚事另有安排,这姑娘将来指给永珹……永珹稍微大些,给永琪吧!指给永琪也行。之前儿子想着,那孩子在皇额娘身边受教,指给永琅想来您会觉得知根知底……”
指给永琪就更不行了。永琪英年早逝,为什么早逝的现在林雨桐也不知道,但是人家好好的孩子你这么指来指去的。不像个样子。
四爷插话道:“这事不急着定下来,你先考察考察这个蔡新,若是各方面都合适了,再说不迟。”
但两人都知道,若不是百分百可信之人,乾隆绝对不会把这个紧要的职位交托出去。他是宁可不动,也要确保百分百安全。
可偏偏的,大型的船舶制造包括码头,离了当地的支持绝对不行。而能在当地有资源,又能在两派中游离的人……当真不好找。真换个乾隆信任的去……就算是换了弘昼去,各方面掣肘下来,拖上个三五年的,太耽搁事了。
这世上最难得果然还是‘合适’二字。
乾隆回去真好好的查了这个蔡新,各方面都非常满意。吴书来还道:“蔡家还有个二女儿……”配给哪个皇子都是合适的。不一样是联姻吗?好像皇太后对那个蔡家的长女格外看重,似乎是要大用的。这若是指了婚,怕是坏了皇太后的安排。
朕何尝不知道?但这给哪个女儿指婚,看起来一样,但其实一点也不一样!差别大了去了。
蔡家的次女才牵扯到那事端里,她外祖邓家是旧学派的急先锋。给那孩子指婚,这就相当于释放了一个非常错误的信号。
乾隆摆手:“歇了吧。不用管,孰轻孰重,皇阿玛难道不知?”一个大夫固然重要,但是跟战船,跟远洋大船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况且,皇室的福晋也一样做大夫。皇额娘不也还在做先生,谁说什么了?便是惠民处,只瞧妇人病的医院,包括那天义诊,若不是有皇额娘的牌子在那里镇着,找麻烦的多了去了。有一个皇家妇的身份,只会更便利,这是几方都有利的好事!
吴书来赔笑,跟皇上搭话:“皇太后娘娘的想法跟一般人不一样。”
乾隆便笑,轻轻的摇了摇头,慢慢躺下了。
弘晖也都是躺下了,房门却被敲响了。自家额娘来了。
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
弘晖便笑:“额娘,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自家额娘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事了,竟然跟当初的想法一样,总想着叫自己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可见阿玛真的将额娘护的很好。自己都什么年岁的人了,少年心态难寻了。他宽慰道,“若是没有合适的姑娘,儿子也没那心思放在男女之事上。如今给推了一个合适的来,谁知道呢?慢慢相处便是了。至少这个蔡家的姑娘足够的聪明,宽厚行事又有分寸。”
意思还是合适!
林雨桐想问什么,但到底是没问。弘晖就笑,“她能调|教出来,这便是儿子这辈子的福气,已经比上辈子走运多了。”
那个富察家的姑娘……其实是叫弘晖操心了半辈子的。谁不会累呢?有一个能分担、能并行的人,这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该是多幸运的一件事。更何况,变革是个长期的过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身后有托付之人,比一心二用左右兼顾要好的多吧。
林雨桐心里舒坦了一些,什么霸总爱小白花傻白甜的那种,真的!现实中没见过。
而自由恋爱,找个喜欢的姑娘,这对弘晖来说,他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如果恰好身边有一个,恰好那姑娘是他的未婚妻,他会用心思用情感,感情这东西,也许哪一刻就来了呢。
“额娘,我已经很幸运了。”弘晖就笑,“在遇上之前谁也不知道,那个命定的人是谁,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她?就像是您跟阿玛,你们成亲的时候便能预计之后的事吗?”
说我们干嘛?
你觉得行就行,回头……“我是跟那姑娘说,还是你说?”
“儿子去说吧。”弘晖笑了笑,“您这累了好几天了,回去歇着不比什么都强。儿子送您回去……”
送什么呀?我回不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