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每次微服出宫,心情都很好。然后会叫人送许多贡品去庄子上,他瞧着,人家父子关系处理的特别好。因此,他才特别笃定,皇祖父是能影响皇阿玛的。
可自己的段位凑近皇祖父,只怕一露面,肚子里有几两油都被看穿了。因此,他找到这个比他小的弟弟。这是唯一一个在争夺储位中对自己没有威胁且最具有价值的兄弟。
当然了,这位非常聪明。但聪明……又什么用呢?学的再好,考的再好,你被过继出去了,你还能怎么样?你不还得择一方而站吗?
弘晖被逗的想笑,缓缓的点头,“四阿哥说的是,不管是满汉还是别的民族,都是大清国的子民,无分贵贱。”
永珹眼睛一亮,对的!要的就是这句话。既然只要是大清子民无分贵贱,那自家额娘的出身就不是问题了。朝|鲜过来的人现在是大清的朝鲜族,跟藏啊、蒙啊这不都一样吗?若是更想突显无分贵贱,那对着自家额娘施恩到了尽头,可以施恩到自己身上嘛。
他突然觉得聪明是有用的,跟聪明人说话特别省劲儿。他之前说的那个意思,对方就领悟的很好嘛。
今儿有这些收获就足够了,不能一下子把人给吓回去。于是他果断的跳过话题,说起了别的。比如,蔡新。
“蔡大人怕是今年还回不来,你跟蔡姑娘的婚事,只怕还得往后排。”
又说傻话了不是?
没发现这两年宗室的婚礼基本都达到了男十八女十六的标准吗?要不然为什么迄今为止你的婚事都没有定下来。
永珹没觉得弘晖冷淡,这位端贝勒一直就比较冷淡,他是知道的。因此只自顾自的说自己的,“皇阿玛本来打算今年南巡的。可那边的路说是还有一段没有打通。今年怕是差不多了。听那意思,皇阿玛想开了年就南巡去。这也几年了,义学如何,纺织又如何,还有广州的沿海港口到底怎么样,皇阿玛都想去看看的。今年南下的路该是好走了一些。沿着水路南下,船舶司那边从去年开始就造船了,新船的速度很快,之前见了货船,那个速度远远看着就极快的,这要是客船,只怕更快。可惜无缘一坐……”
一路叽叽喳喳都是他的声音,弘晖偶尔应一声。
到了医馆附近,永珹叫停车,“今儿先不去给皇祖父和皇祖母请安了,我来这里有点事办。”
医馆占地极大,里面有长期住医馆的病人,为了方便针灸,就在医馆住的。这一片对门,就是通往书院去的路。现在这周围都是小摊小贩,有些临街叫卖,有些做生意做的晚,弄个帐篷支在路边。里面是桌椅板凳炭盆子,在这边吃一碗羊肉汤或是吃一碗面条滋味还都不错。生意也特别好。以此为中心的这一片,比一般的小县城都热闹繁华。
再靠着园子那边,早年建的几条街如今早已经是喧闹的所在。但那边是大茶楼子大戏园子,卖个古玩文房四宝之类的,都是些有格调的店。
转出来就是烟火人间,啥都有卖的。
住在这里原来是偏僻,如今是一出书院是闹市,一进书院可以说是闹中取静。
永珹在这里下车,不知道是不是去医馆看望病人。好些老太太老大人,身上有些毛病的,都愿意在这边住一住。弘晖也没问。
回去的时候林雨桐正在暖棚里,上来一茬韭菜,本来想包韭菜馅儿的饺子的,结果弘晖带了羊肉回来。
那就吃羊肉馅儿的。
叫人把羊肉先剁馅儿,林雨桐去调味儿,然后才去屋子的桌子上包饺子,“去看了张廷玉了?”
弘晖脸上露出几分怅然来,“能熬过这个冬天,抗不过来年春天。”
这几年张廷玉大部分时间在书院,身体调理的挺好的。到现在也不是病了,就是一日比一日的精神不如以前了,正说话呢,都能睡着了。这是自然老了,人力不可逆的。他自己也觉察到了,便跟四爷提出要回家。死要死在家里去。
四爷没拦着,君臣相对,气氛有些伤感,临了了,是四爷亲自把张廷玉给送家里去的。林雨桐给了许多的丸药,可是……拦不住要走的人的脚步。
张家在路政司的两个孙子,也都被调回来了。叫儿孙们守着,守最后一程吧。
弘晖今儿又亲自去瞧了,“精神比上一次瞧着还短一些。”
这个话题叫人有些伤感。
林雨桐就道:“张廷玉如今八十六了……”年纪也不算小了。历史上张廷玉活了八十四岁。如今的虽然没多活多少,但是晚景好了很多。不再凄凉了!他回家养着了,但四爷每次休沐都去瞧瞧他,跟他说会子话。今儿是有事绊住了,去不了,弘晖没言语,替他阿玛跑了一趟。
张家人自己也说了,平时都没什么精神,只每次休沐,知道四爷要去,他的精神比往日能好一些。
如今很多事情慢慢的正规了,可一些人也慢慢的变老呢。
就像是十四,哪怕身体好,如今也不比前两年精神了。他也不回府里去,就在这边的院子里住着,林雨桐现在做饭得给他送一份。还得考虑到人家老人家的牙口现在不好,煮饺子都得煮的软烂一些。
做好了,弘晖亲自去给送。从那边一出来就碰上要到后面见自家阿玛的富察明亮。
富察明亮二十出头,已经是个青年了。他脚步匆匆,显然是有急事。见了弘晖疾走了两部,“之前叫人去见端爷,说是您进城了?”
“刚回来了。”弘晖带着他往里面去,“怎么了?这么着急?”
富察明亮低声道,“皇上刚才给我指婚了,指了内务府总管吉庆家的女儿……”
弘晖看了富察明亮一眼,“旨意已经下了?”
富察明亮点头,“是!”
弘晖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脚下也不由的快了两分。阿玛还没回来,他低声给额娘说了一遍。
林雨桐都以为听错了,“吉庆就是那个魏清泰的儿子,令妃的哥哥?”
是!
也就是说,要把令妃的侄女嫁给傅恒和孝贤皇后的亲侄子!
这里面不是说富察家看得起看不起对方的事,这是要把富察家和令妃往一块捆绑的意思。那乾隆心里的储位人选便已经有了。这个孩子得是从令妃肚子里爬出来的十四阿哥永璐。
要命的是,富察明亮之前被履亲王看中,乾隆自己也是点头了,只要两家定下来,他就给赐婚。这事后来因为履亲王出事了,一直也没人提。富察家肯定记着呢,但不知道皇家的态度,富察明亮也都二十二了,富察也没说给说亲,这是等皇家的表态呢。林雨桐倒是记着呢,可那履亲王家的大格格,这不是才过了十六吗?今年年底提,明年春上成亲也不晚的。
结果倒是好,富察家没反悔,也没敢做那个落井下石的人,可乾隆把这事直接给忘了,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赐婚了。
这圣旨都下了,能怎么着?
说实话,富察家很不高兴这个赐婚,从富察明亮急匆匆的来就知道了。富察家自大清开国以来,世代勋贵。地位不同凡响,到了乾隆朝更是如日中天。当年的令妃不过是孝贤皇后的洗脚婢。如今叫两边联姻……这是对富察家的羞辱!门当户对呢?您是觉得富察家跟魏家能门当户对了吗?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外面就禀报说,和敬求见。
这又是一个被刺激到的。
和敬急匆匆的进来,进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二话不说就扑在林雨桐怀里,“皇祖母——皇祖母——”
把令妃放在和孝贤皇后同等的地位上,和敬这个亲闺女就先受不住了。
林雨桐摩挲她的后背,这几年和敬其实做的还不错。尤其是在义学的基础上,极力的推广女子义学,这是非常值得肯定的事。
“好了……没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皇阿玛,他就是那样性子的人。”
爱上来了就爱的不得了,当年的高氏是如此,后来的孝贤也是如此,如今对令妃,不都一样吗?
令妃也不知道是怎么攻略的,之前也没见好到哪里去。现在却跟老房子失火似得,两人恩恩爱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