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悲,年夜饭不用沈证辉准备,可是过年听训每年少不了,老头老太不教书就把家里人当孙子教育。钱清是媳妇,半个外人,他们不会怎么说,孙子隔代,他们最多叨叨两句,重点教育对象是他们兄妹俩。从小压岁钱或许会缺席,但教育不会,几十年风雨无阻不曾间断。往年有沈证影陪他挨训,沈证影心实在,配合度高,又有个离异的名头,老头老太以教育她为主,要是她不在,关注重心变成他。换谁谁受得了。
再说自从沈证影离婚后,大年夜都是一家人一起,纵然气氛总有些虚假的和睦,但虚假的和睦也是和睦。如今说不回家就不回家,沈证辉总觉得哪哪都不对。
“爸说的,叫我们别回去了,回去了也只会让大家不痛快。”
“爸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别理他,到时候你带明明一起回来。”
听着他哥哥不着调,半真不假劝她回家的话,沈证影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爸的脾气大家都知道。永远觉得他是对的,他们说什么就非要是什么。不是这样的,沈证辉,这么多年,该尽的义务我都尽了,我不想四十来岁还跟三岁一样要被他们管头管脚。于情于理,我也没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地方,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
“怎么又说到我了?”
父母的坚持在沈证辉看来也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们家一向如此。他的工作、他的婚姻,全是在父母的一手安排下完成的。元旦那事,沈卫国坚持要江语明道歉,他说过几次算了,沈卫国不肯,非要一整家风。他只好由得他们去。
父母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他的,沈证影的,全听不进去。几十年来一直这样。他有什么办法?难道青春期不反抗,临到奔五跟七十岁的老头老太计较。
“之前跟你提过好几次,让嫂子消停点,消停点,不要一天到晚给我牵线保媒,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哎哟,你嫂子那不是为你好嘛。”
又是为你好。沈证影沉声道:“我说了不需要。”
在沈证辉看来这些全是小事,介绍归介绍,沈证影一次没去压根没有损失。而且钱清做这事乐此不疲,让她去又怎么样。可是他再无所谓也能听出沈证影话里的严肃。
有父母告状在前,亲身经历在后,不晓得沈证影怎么回事突然性情大变,觉出她的认真,沈证辉决定避风头为上,当下虚应了几句,又劝她回来吃年夜饭,被拒绝几次之后,觉得自己尽到义务能和老头老太交待了就此作罢。
挂断电话,沈证影苦笑摇头,从小到大,她哥就是这样爱和稀泥。
喝掉已经微凉的咖啡,手指点到和胡籁的对话框,对话框的背景是胡籁年轻阳光的面容,不知愁为何物。沈证影想跟她分享下午的经历:
“我终于……”
“我过年不回家了……”
“我和父母闹掰了……”
“我……”
她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