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年站在对面的茶楼上,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他看了眼时辰,见已经差不多了,遥遥对谢镜渊做了个手势,示意可以收队回营了。
头顶落霞漫天,将屋脊照得金光闪闪。暗蓝的天色缓慢吞噬着霞光,最后天色擦黑时,晋王府的人才堪堪赶到户部。
户部官员清点完各家银两,拟出名单,已然准备落锁放衙了。然而刚刚走出门口,就见一群彪形大汉抬着箱子直往此处冲来,气势汹汹,吓得不禁后退了一步,指着他们道:“你你你……你们是何人?!”
晋王侍从跑得气喘吁吁,从怀里掏出一张银钱清单,重重拍在他手中,上气不接下气道:“这是……这是晋王府捐的……捐的银两……快……快快登记入库……”
户部官员闻言这才恍然,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不动声色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原来是晋王府的,不过此时已经过了时辰了,募银早就结束了。”
侍从脑袋都气懵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他收拾不了谢镜渊,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户部书吏么?!
这户部官员有恃无恐,将他的手直接拽了下来,趾高气昂道:“在下也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实在无能为力,时辰一到,过时不候。”
侍从咬牙:“你这是不把晋王殿下放在眼里?”
户部官员哼了一声:“晋王殿下再尊贵,也得知道长幼有序,先来后到。怎么,晋王的话是话,太子殿下的话便是放狗屁么?”
语罢直接落锁关门,指着外间的箱子道:“你们速速抬走,莫要挡在门前,再不抬走,我直接找人扔了去。”
那侍从闻言惊怒交加,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
第76章 朝堂风波
消息传回晋王府的时候, 晋王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也跟那侍从一样晕过去了。他气得遍体生凉,勉强扶着桌子站稳身形,咬牙颤声道:“太子分明是故意的!”
楚焦平闻言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募粮已经结束, 上至王公大臣, 下至平民商贾,皆有所捐, 独独缺了晋王, 燕帝看见会怎么想?
楚焦平心中又是气又是急, 皱眉道:“殿下糊涂啊, 若早早将银子送过去, 太子纵想动些手脚也没办法。现如今步步受掣肘,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晋王闻言脸色青白变幻。他本就心情不虞,被楚焦平如此指责, 愈发糟糕到了极点, 拂袖道:“够了,你说的本王都知道, 可现在事情已经如此,本王还能怎么办!”
晋王起身在屋内团团乱转,末了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本王就不信这银子只能过太子的手, 明日本王便进宫, 直接让母妃代为募捐,交到父皇手中。”
楚焦平闭眼, 缓缓吐出一口气。太子足足给了三日期限, 平王昌王他们也都老老实实将银子送去了东宫, 偏晋王特立独行, 由后宫女子代为转交, 让旁人看了怎么想。
楚焦平眉眼间罕见出现了一丝挫败,语气疲惫道:“只怕明日再送也晚了,太子此举分明是有意为之,他一定早早就将功德碑刻好了,殿下纵然将银子交去,名字也刻不上去。”
晋王一噎:“那本王现在便命人将银两送给母妃?”
楚焦平看向外间已然暗下来的天色,缓缓摇头:“宫门已经落钥了,早就过了递帖参拜的时辰。再者那些银两少说数十箱,殿下如何运进宫内,深夜必然惊动陛下。届时陛下问起,为何不在三日之内交齐银两,殿下如何答复?”
一句话将晋王最后的念头也堵死了。
月上中天,疏影横斜。皎洁的月色倾洒而下,将庭院地面照得发白,鹅卵石小路上的棱角微微闪光,铺成一条蜿蜒银白的路。
楚熹年正坐在书房内,俯首在桌上描描绘绘。只是用的并非墨汁,而是姜黄汁。只见他在黄表纸上画出一名官服男子的剪影来,右眼留了小块空缺,看起来奇奇怪怪。
太子趴在桌对面,盯着看了半晌:“你在画谁?”
谢镜渊则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凑到楚熹年身前看,而后挑了挑眉:“你画的是秦道炎?”
楚熹年吹了吹纸上的痕迹,只见那姜黄干透之后,颜色便渐渐淡了下去。他问谢镜渊:“如何,我画的可还像?”
谢镜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没说话,不想打击楚熹年。
太子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楚熹年啊楚熹年,孤还以为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没想到画技连三岁小儿都比不上,可见世无完人。你若想画秦道炎那个独眼龙,孤给你画,你瞧你画的,歪歪扭扭,活像个鬼。”
楚熹年却意味深长道:“殿下猜对了,我画的就是鬼,只求形似,不求神似。”
谢镜渊闻言品出了些许别样的意味,他看向楚熹年,语气热心:“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说来听听,本将军也好帮你一起参谋参谋。”
楚熹年又重新换了一张黄表纸:“那便劳烦将军替我想想,皇帝到底最怕哪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