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凡对于纳兰春助力之事尚且存疑,故而不见欣喜,但听闻北山近道之事,眼中却悄然闪过了一抹暗芒。他立刻在脑海中飞快思索了一遍地形图,微微皱眉道:“北山后面如果真的有路,直穿而过,确实与长山岭相接。只是听闻那边水道极险,竹筏难渡,怕是不大稳妥。”
容宣:“沧海桑田,变幻万千。焉知从前的江河湖海不会干涸成田。水道极险已经是数年前的事了,纳兰春说他曾亲自渡河,水不过及腰身,淹不死人的,总之明日派人打探一番便知真假了。”
姬凡倒也没出声反驳,不知算不算默认了这个法子:“我明日找人暗中盯着他,他若有异动,这颗棋便算是废了。且试着吧,实在不行,孤亦有后招。”
容宣来了兴趣:“什么后招?”
姬凡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细说:“后招就是破釜沉舟的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用的招。”
他语罢抬手攥住容宣的衣襟,忽然将容宣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不知夹杂着怎样的情绪,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容宣,你好不容易和孤单独待一会儿,就是为了说这些?”
容宣心想不说这个说什么?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忽然借着朦胧的烛光瞧见姬凡眼底藏着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难过。就像掩在深渊黑潭中的浅浅涟漪,须臾便散做无痕。
只听一声烛火噼啪的动静,最后一截红烛也燃尽了。内室的光线陡然灰暗下来,眼前一片模糊,可容宣却清楚看见了姬凡眼底微弱的光亮。
他静默着,没有说话。
“容宣……”
姬凡的声音哑了下来,他主动解开容宣腰上的玄色衣带,然后轻轻伸手抱住了他。一开始只是一个普通的拥抱,却不知为何越收越紧,力道甚至让人有些发疼。
姬凡说:“容宣,你亲亲我……”
他说:“你亲亲我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平静的声音下藏着几分颤抖,甚至隐有几分压抑着的痛楚。并非是身上的伤,而是心脏被一点点撕开,迫不得已要分离的窒息与麻木。
容宣低头,在姬凡脸上落下一片密密麻麻的吻,在碰到对方眼角时,却忽然尝到一点咸涩的泪水,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
姬凡哭了……
容宣从来都没见他哭过,原著里也没有,以至于觉得心口好似被人用什么东西狠刺了一下,牵扯出一阵倒吸凉气的痛。他看不见姬凡的模样,于是只好努力去亲对方,力道渐深,抵死缠绵。
姬凡好似在哭,滚烫的泪水落入了容宣的后颈,烫得让人心慌。他胡言乱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黑夜中闭眼哑声道:“容宣,孤真想带你一起回北燕……”
他无力仰头迎合着容宣亲吻的动作,喉结暴露在空气中,脆弱又无助,眼睛通红一片,言语中藏着压抑已久的疯狂:“你跟孤一起回北燕吧……你跟孤一起回北燕……好不好……”
他甚至带了几分恳求,仿佛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件事能让他在意。
容宣闻言正欲说话,却又忽然被姬凡紧紧按入怀中,制止他出声的意味是那么明显,于是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容宣埋在姬凡颈间,只感觉对方的身形似乎颤抖了一瞬,在强自忍耐着什么。一片冗长的寂静与沉默过后,才终于艰难吐出一句话:“容宣,孤不能带着你……”
姬凡说:“孤不能带着你……”
一字一句,不知花了多大的毅力才吐出来。他牙关紧咬,已然见了血腥味。滚烫的泪水顺着滚入鬓角,无声嘶哑道:
“孤不能带着你……”
他紧紧抱住容宣,力道大得好像要将他嵌入骨血,最好魂都融到一块儿去。这样远去北燕之时,也好将对方一起带走,不必心忧牵挂。
容宣闻言顿了顿,他抬手摸索着落在姬凡脸侧,然后用袖子一点一点,轻轻擦掉了对方眼角的泪水,低声哄道:“别哭……”
目光在黑夜中极是温柔:“我已经来救你了,你日后就不必哭了。”
他是来救姬凡的,他一定要看着对方平平安安离开周国,然后登上那个万人仰视的位置。
姬凡不带着他,没关系。
容宣也不想成为他的顾虑:“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我和母亲父亲一起在这里等你回来……”
容宣最后亲了亲姬凡的眼睛,温热的呼吸夹杂着低沉的字句,似一只温柔的手,极力抚平对方多年伤痛:“你让我送你平平安安的离京,我就在周国等你回来,哪儿也不去了,好吗?”
这是他最后的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