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觉得他天真:“若是修炼心法,又怎会明晃晃放在外头,总之你不要碰就是了。”
桑非晚闻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笑了笑,识趣不再追问,转身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他以后要在百里渡月身边贴身伺候,自然不能像从前一样住在后院,今晚就得搬到主殿去。
嗯,就今晚。
明月朗朗,林叶疏疏。苍都这座王城就像一头巨兽,静静蛰伏在黑夜之中。主殿幽寂的长廊下挂着一排不夜灯,风一吹轻轻飘荡,地砖上也多了一排模糊不清的影子。
桑非晚其实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统共只有一个装着衣物的背囊罢了。他朝着主殿走去,身后落下一道颀长的影子,竟也品出了些修雅如玉的味道。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贫苦出身的孩子,哪哪儿都不像。只是平日低眉浅笑,不显山不露水,反倒让人忽略了几分。
主殿名曰玄烛,外间无论日夜都值守着侍卫。他们瞧见桑非晚过来,最多在他那张过于晃眼的脸上短暂定格几秒,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一看就训练有素。
彼时百里渡月正在寝殿的书房里作画,只是笔墨淡描轻涂,最后皆都不成形状。他心知是自己心神不宁的后果,皱了皱眉,最后将墨笔扔至一旁,把桌上的纸张团成一团,烦躁扔到了门外。
纸团轱辘一滚,不知滚到了谁的脚边。
“城主在作画吗?”
桑非晚俯身捡起那张纸团,徐徐展开一看,却见上面是一片斑驳的墨痕,只能依稀辨别出画了个人,但是容貌不清,被涂得漆黑。
百里渡月没想到桑非晚会出现在殿门外,见状不由得一顿。又见他拿着自己作废的画,指尖在袖中不动声色捏诀施咒,那张画便立刻凭空燃了起来,火焰冲天。
百里渡月做完这一切,静等着桑非晚被吓一跳。
然而桑非晚却丝毫不见惊慌,他眼见画纸被火焰吞噬,已经快要烧到自己,这才不紧不慢随手往外一扬,夜风吹散带着星火的灰烬,悠悠飘向天空,散做万千星辰。
桑非晚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不会被这种普通把戏吓到。他走到百里渡月身边,瞧见桌上一片凌乱,自然而然挽起袖子,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墨锭开始徐徐研墨,笑着低声道:“城主要作画吗,不如非晚替您磨墨?”
“……”
百里渡月今日让桑非晚贴身伺候自己,其实是一时冲动。他大抵是被江流平那个酒囊饭袋给刺激到了,否则断不会下这种昏了头的命令。现在外间的人估计都以为百里渡月在美色面前没把持住,把桑非晚收做了男宠,横竖都解释不清楚。
夜色涌动,殿内虽有灯烛,却也难免昏暗朦胧。百里渡月唇线微抿,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孤僻料峭。白色的睫毛纤长而又浓密,像落了一层薄雪,又像接了一捧月光。绯色的衣袍曳地,流水般倾泻而下。
他静静睨着桑非晚赏心悦目的研墨动作,忽然觉得若是养个男宠也不错,闲暇之余也能替自己磨墨侍笔,不算全无用处,嘴上却道:“本城主今日不想作画。”
桑非晚闻言磨墨的动作一顿。他轻搁下墨锭,用白帕擦拭干净指尖,不见半分无措,反而笑了笑:“那城主一定是累了,非晚替城主捏肩捶腿吧。”
他语罢不等百里渡月应答,便已经掀起衣袍下摆,在他身旁轻轻落座。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覆上百里渡月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揉着,引起一阵陌生异样的感觉。
百里渡月脑海中不可抑制又想起了那日湖中的情景,身体忽然开始升温发烫,陡然无力起来。他微不可察皱了皱眉,竭力忽略这种异样的感觉,沉声道:“不必,你退下。”
听起来却没什么威慑力。
桑非晚动作一顿,他目光淡淡扫过百里渡月微红的脖颈,仿佛明白了什么,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唇,语气却带了几分幽怨:“城主是不是嫌弃非晚了?”
“可非晚只是心疼城主,想替城主解乏罢了。”
“城主若是不愿见到非晚,那非晚……非晚还是走吧……”
他语罢收回手,作势要起身离开。百里渡月见状一顿,下意识伸手攥住他,皱眉道:“谁说本城主不愿意见到你了。”
桑非晚闻言微不可察笑了笑,顺势又坐了回去,手腕翻转,直接将百里渡月冰凉的指尖扣入掌心,然后缓缓收紧,声音忽而低沉下来,俊美的容颜让人心跳加速:“那城主为何不愿让非晚伺候?”
百里渡月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桑非晚低笑了一声:“看来江城主说的果然没错。”
百里渡月听他提起江流平那个酒囊饭袋,眉头一皱,听不出情绪的问道:“他说什么了?”
桑非晚仿佛看见一尾白鱼在自己面前咬了钩,单纯又好骗。指尖在百里渡月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挠着,痒意丝丝入骨,薄唇噙着一抹笑意,故意慢声道:“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