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悠然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支队长办公室,她坐在办公桌后,打开上锁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小心保存的照片。
这是一张三个人的合照,照片上她和顾以羡一左一右站在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两侧,那女人容貌绝美,如瀑一样的长发长过腰间,即使只是在照片里依然难掩她的风华绝代。照片里的顾以羡亲昵地搂着那女人的胳膊,看得出她很依赖那女人。
任悠然把照片反过来,背面写着拍摄的日期和三个人的名字。这张照片是两年多前拍的,那会儿是2017年11月,中间那个女人的名字叫楚言。
任悠然捏紧了照片,看到楚言这个名字她就觉得心脏上像是被无数条细线穿过,再生生攥紧,密密麻麻的疼。
那时候楚言29岁,在K社卧底将近四年,代号纸鸢。任悠然26岁,是与楚言单线联系的联络人。而顾以羡27岁,是楚言交往了四年的女朋友。
任悠然记得,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这次见面她和楚言确定了两个月之后的行动细节。那时她们都坚信两个月之后一切都会迎来美好,她们憧憬着一切都结束之后的幸福,而楚言也在那次见面时向顾以羡求了婚,约定等她结束卧底回市局复职之后就结婚。
一切都那么美好,充满希望,但谁都没有想到,那竟然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两个月后的行动按计划进行,但一切都出乎了她们的预料,长岛发生了特大爆炸,而原本应该在长岛上被逮捕的K社头领老鬼却根本不在岛上。
惊天爆炸把长岛变为一片废墟,上岛施行抓捕计划的所有干警全部遇难。任悠然几乎是连滚带爬上了岛,却再也没见到楚言,那只纸鸢是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坠落在了岛上的哪一角。
卧底四年的英雄连烈士的名号都没落到,楚言成了出卖战友的背叛者,无论任悠然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一零九长岛行动是绝密计划,知道详情的人除了联络人任悠然之外就只有省厅的少数领导,还有就是远在敌方阵营的那只纸鸢。
更何况长岛爆炸之后,省厅收到了来自K社头目老鬼的挑衅,在那段加了密的语音里老鬼亲口说出他们从楚言口中得到了情报。单凭这段录音算不了什么,但老鬼还发了和楚言生前的聊天记录过来,里面字字句句都证明他的话不假,就算再不相信也没用。
楚言死了,但她不是英雄,也成不了烈士,她是个叛徒。
任悠然捏着照片发呆,直到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才回神。这部电话接的是内线,她接起听了一句就立刻变了脸色。
“任队,沿海别墅小区发生一桩命案。”
任悠然扫了一眼办公桌上摆着的滨河市地图,沿海别墅小区位于静海新区,这里作为滨河市重点开发的新型沿海经济开发区,近几年来非常繁华。
“死了几个?”任悠然问。
“一个。”
任悠然微微蹙眉,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出了命案应该是所属的区分局接手,只有重大疑难案件分局解决不了的才会上报到市局。
“静海分局怎么说?”
“静海刑侦大队王队长亲自打的电话过来,说案情比较重大,要直接跟您申请上报。他还说,您看到现场之后就知道了。”
任悠然心知案件肯定不简单,她驱散脑中的杂念,冷静道:“通知技侦和特勤,叫上二队跟我出现场。”
二十分钟后,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开进了沿海别墅小区,在一幢豪华别墅前停好。任悠然从打头那辆车上跳下来,静海分局刑侦大队长王怀亮走过来跟她搭话。他早已命人把警戒线拉了起来,又分出警力在豪华别墅四周看守,现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进不去。
任悠然扫了一眼被挡在外围的媒体记者和群众,问了句:“没人进去过吧?”
王怀亮知道她问的是那些记者,忙道:“任队放心,我们来了就看住了他们,一丁点儿消息都没传出去。”
基层分局在对付媒体这件事上得心应手,毕竟所有基础命案都是分局接手的,而媒体也把他们当成突破口,次次得到消息就跑过来骚扰,王怀亮不胜其烦。
任悠然点点头,她回身看了眼,燕归和江望各自拎着勘查箱,身后还跟着几个技侦的人,而顾以羡则带着特勤的人正在和分局的刑警做交接。
“走吧,先进去看看。”任悠然跟着王怀亮往别墅里面走,燕归和江望紧跟上去。
别墅很大,一共有三层,地上两层地下一层,根据王怀亮的介绍案发现场在二层的书房里。
“死者名叫申悟,男,40岁,是个律师。案发时间是今天上午9点,他助理来家里找他时发现的尸体。”王怀亮说到这时喉结有个明显的吞咽,顿了一下才道:“挺惨的。他助理是个女的,当场吓得不轻。”
申悟这个名字任悠然听过,她微微一怔,没想到死的竟然是他。此人是司法界十分有名的律师,有名在其狼心狗肺的风评上。这人接案子只认钱,钱到位了什么样的案子都接,手段又黑又无赖,公检系统都对他没什么好感。
众人通过别墅大厅的旋转楼梯往二楼去,任悠然和王怀亮始终走在最前面,燕归跟在她身后,静静听着王怀亮对案情的介绍。
等站到书房门口之后,他们终于明白王怀亮说得“惨”到底是有多惨了。饶是任悠然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命案,此刻也忍不住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