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这东西。这不是这个年代的产物。他新奇地把玩着这支笔,又因为自己指甲缝里的泥土而有点羞愧。
他写了几个字,玩了玩钢笔笔杆里的上墨器,然后用自己的衣服下摆小心翼翼地擦拭了这支笔,才将其递还给那位访客。
随后,这位村落的住民,后知后觉地露出了一个迷茫的表情。
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在沉默中,夜幕降临了。
终于,那个男人说:“这就是……未来?”
“我不能说这是否就是未来,这是否就是你的未来。”那位无名访客依旧用那种——该死的——平静的语气说,“或许我也只是,窥见了其中的一些事情……提前知晓了某些细节。”
“先知。”这村落的住民低声喃喃。
那位访客突然怔了一下——自阴影纪的通用语,到沉默纪的萨丁帝国语言,到雾中纪的康斯特语,“先知”这个词语的发音竟然从未改变。
他感到一丝恍然,或许,也可以说是一种迟来的惆怅。
当他第一次听闻“先知”这两个字,以及如今从这个阴影纪的男人口中听到“先知”这两个字,那种感触是截然不同的。
那是……那是,令他感到难以言喻的、复杂而沉重的感触。
“……您是先知吗?”这遥远村落的住民突然问。
那位访客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不,不能算是。但是,在未来——在遥远遥远的未来,或许,会有一位先知。他将拯救这个世界。”
“拯救?”
“拯救。”
那村落的住民又不说话了。他像是半懂不懂,像是茫然无知。他说:“可是,神呢?”
他的意思好像是,既然有神,那么何必还需要先知来拯救这个世界呢?他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隐隐有所知晓。
但是,当他将这个问题说出口的时候,他却猛地意识到,这好似是将神与先知对立了起来——就好似,当先知拯救这个世界的时候,他需要面对的阻力,也包括神。
“我不能告诉你太多。”那位访客几乎温和地说,“事情是这样的……是,我或许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让‘先知’出个场……一个其实已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登场的角色。”
村落的住民茫然地望着他。
而那位访客喃喃说:“但是,在这第一次出场之后,会经过更多漫长漫长的时间,‘先知’才会第二次登场。他会是……”
那个力挽狂澜的人。
他将……
“……拯救世界。”那位访客露出了一个轻微的笑容,“他会是拯救世界的那个人。”
村落的住民并没有听懂这句话。但他还是认真地注视着这位访客,仿佛要将他说的一切都记在心里。
隔了片刻,那位访客说:“天黑了。”
村落的住民点了点头。
“你们会经历漫长的黑夜。”那位访客接着说,“漫长到,怀疑这个世界是否将永远无法迎来黎明,而只能陷在这可怕的昏暗的夜晚之中,永远被阴影笼罩。”
“太阳死了吗?”那位村落的住民忍不住问。
那位访客像是笑了笑,这个比喻的确十分有趣,但是——但是,露思米啊。在阴影纪的此刻,露思米是否陨落了呢?
于是他凝视着远处昏沉的光景,说:“太阳只是姗姗来迟。”
村落的住民不太明白地抓了抓头发。
“……但是这世界,和这世界的人类,不能只是等待太阳的升起——责怪着太阳的姗姗来迟。”那位仿佛来自遥远地界的访客这么说,“没人能坐享其成。”
那位村落的住民像是厌烦了这样的打哑谜,他忍不住问:“可是,您这么说,又是为了什么呢?您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