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剑是她自己选的与常人手中飘逸修长的剑不同,她的剑偏厚重,平日里舞起来虽不如旁人好看,如今用来挖土却很是得心应手。
小孩听不见外面动静,只觉得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声音开始发抖:“大姐姐,你还在吗?我爹娘和妹妹……”
“我在村外见到他们,他们都很好,受的都是些轻伤,你别担心,少说些话,多留些力气。”十七用剑挑开面前横着的乱木低声安慰。
或许真的是太害怕了,小孩竟一时没有听出声音不同,只是带着哭腔追问:“真的吗?”
萧子余也继续挖,声音放缓了:“真的。”
十七偏头看了萧子余一眼,她们根本不认识这小孩的爹娘妹妹,甚至与这小孩也是素昧平生,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家人的生死,但这时候即使明知这是一句谎话,也不得不说。
——有时候那一口气能不能吊住,些许就是这一句话的事。
十七与萧子余闷头挖了两个多时辰,天光熹微时才将小孩挖了出来,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一身的血与泥,一条胳膊软绵绵的垂在身侧,两只染着血的眼睛蓄满了泪,奄奄一息。
萧子余顾不得太多,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孩便施展轻功,往村子里的医馆掠去。
十七紧紧跟在她身侧,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一臂,剑尖再往前递上两寸就能碰到萧子余的衣角。
十七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剑鞘。
此时正是昼夜初分,黑夜与白昼交缠天边一片混沌时期,十七摸着自己的剑柄,将玄铁的剑鞘摩挲的微微发烫。
萧子余大概在先前的泥石流中受了些伤,背上被山石砸过的地方隐隐渗出血迹 ,又加上辛苦挖了一夜废墟连伤口也没怎么处理,现在运着轻功都看着不大稳。
这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了。
天边清冷的曦光驱散人间最后一缕黑暗,只是在清冷明亮的光芒也抚不平人心热望。
剑抬半寸,杀机一闪而逝。
身旁的人突然身子晃了一晃一个踉跄,在施展轻功的这一瞬间出事,眼看是要一头栽下树去了。
“当心!”
十七及时伸手扶了萧子余一把:“你的腿上还有伤,我来抱。”
她的声音有些低,伸手的瞬间却没有犹豫。
她的确是来杀萧子余的,然而,不是这个杀法。
天色终于大亮,红彤彤的朝霞从天际喷薄而出,萧子余似是想回头说些什么,然而身体当真已是撑到了极限,刚刚将小孩交出去,自己便也撑不住了,身子晃了一晃歪在十七肩上。
十七咬牙,把萧子余背在背上,小孩抱在怀里,艰难往医馆奔去。
这个时候才有那么一丝感谢,师父当初怂恿她苦练轻功还是有些用处的,毕竟关键时候,跑得快真的能救命。
她跑了二十里的山路才将一大一小两人拖进了医馆里,医馆里的老大夫带着徒弟火急火燎的给两位伤者上药,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十七已经走。
“这位少侠就这么走了?怎么也不等她朋友醒了说一声?”老大夫摇着蒲扇煎药时小声嘀咕,很有些疑惑不解。
十七就趴在房顶的阴影里摸了摸钱袋,长长松一口气。
幸好跑得快,不然该要自己付药钱了。
萧子余是在第二天夜里醒来的,醒来头一句话便是问救她的人身在何处,老大夫摇了摇头,如实道:“早走了。”
萧子余沉默片刻,忽然撑着身子走到正街上。
长夜星光都不如这一刻的少侠明朗,她腰间挂了剑,即使白衣不再如雪,但眉眼间依然自有一番侠气。
只见她在长街上抱了抱拳郑重行了一礼,声音清朗而郑重的道了一声:“多谢。”
十七藏在衣馆前的杏子林里,虽然明知萧子余是看不见她的,但是在这一刻她依然感到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