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前任知州多年,自问两人感情算好的,但也没有如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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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不宽,两人并排走有些挤,所以林真的步子在顾凛前头,跟他说着话:“你与那大人交接了这么长时间,可有发现什么棘手的事?”
“没有,此人虽无功,但也无过,留下的底细清楚明白,”顾凛走在外侧,一些被风吹进廊下的雨飘在他那半边肩头,他望着走在里侧的林真,“上手不难。”
“那就好,我刚才与他夫郎交谈的时候也看出了些,这位前任知州只是运气差了点,本事倒是有一些,要不然离州去年就要乱起来。”
“对了,我还从他夫郎那儿问了些东西,现在正是离州百姓开始播种的时候,按照往年上交的税推算,州府周围的乡里能开垦出来的土地极少,一是因为土地太硬,开垦成本太大,二是百姓手里的粮种并不多,我想着你可以趁今年这机会让百姓多开垦一些土地,至于粮种……”
顾凛道:“从河口。”
林真望着他:“你和我想的一样,百姓们能从河口弄来东西,说明与外头的行商走商有联系,船也比陆地快,要是规划得当,今年的耕种也只是晚几天,八月的收成要多得多。”
林真把手里头的小册子递到顾凛面前,指着上面自己刚才随手画的物件:“这是曲辕犁,要比现在用的犁头更轻便,所用的人力更少,要是在前头上一个铁做的滑口,破开泥土十分容易。”
顾凛得太教导多年,看到上面画着的透视图便明白此物件的大用。
第224章
“时间太赶,慢了就赶不上耕种,所以这事儿怕是明天就要铺开来做。”不管是曲辕犁还是粮种,都需要时间来做来拉拢,堪比火炭落在脚背上,恨不得立马就抓起来。
顾凛把曲辕犁的模样记在心里,把他常用的小册子合上:“好。”
“屋子里已经燃了炭火,你先休息。”
林真瞧着他:“嗯,我刚刚在徐夫郎那儿用了饭,你跟徐大人交接到现在,应该还没有吃饭吧。”
“没有,你回房后我到灶房用些即可。”
林真对顾凛哪一方面都很信任,信任他能够办好公事,信任他能够照顾好自己,就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他,听到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撑不住地打了个呵欠。
颠簸了半个月,纵使离州的路比安远镇那边平稳不少,但始终不比在床上,林真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鼻梁和长长的眉。
他不睡着的时候鲜活极了,睡着后也美得惊人。
顾凛弯腰在他眉心,眼睛,鼻梁和脸颊上落下几个吻,叮嘱伺候的鹿鹿就在屋里看着,一刻也不能离去,才转身去衙门里。
州府里配备的人已经知道顾凛是新上任的知州,看到他大步走来连忙行礼,至于心里如何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徐知州在任上做了八年,没贪图银子没贪图名,矜矜业业,州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对徐知州的情感自然不同。
顾凛这个毛头小子一来就顶替了徐知州的位子,而且听闻徐知州还要被贬去南边的小地方当县令,他们看着顾凛的眼里有刺。
顾凛看到了,但没有在意,只是吩咐道:“明日,州府所有人,卯时一刻皆要至此处,本官有事吩咐,此时不在的,你们代为转告。”
几人看顾凛年纪轻轻,对他的话并不放在心上,但是顾凛的语气让他们莫名地有些心头打鼓,收起来几分不情愿和懒散,弯腰答是。
第二天,天还没亮,州府衙门正堂陆陆续续来了些人,来的人望着往日里相熟的人,都有些挂不住脸,毕竟他们昨天还在一块儿感念徐知州对他们的好,但是这会儿被新来的顾凛一叫就到,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儿。
突然,一个面色酱紫,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此人身穿一身绿色官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官帽,看起来有些正派。
聚集在这儿的人看到他,连忙行礼:“同知大人。”
“都来了,”离州同知官朋扫了一眼他们,还没扫完,就看到经常与自己共事的判官蒋靖,吏目高通正从大门那儿走进来,两人看到他拱手行礼,“同知大人。”
知州一下设同知、判官,同知从六品,判官从七品,同知分管地方上的盐、粮、祸乱、水利等一应杂物,判官则是朝廷派来监察地方官员比较特殊的职位,不仅可以直接向朝廷直发地方官员的折子,还负责地方上的赋税徭役、兵事,虽然知州有权拟定赋税徭役、兵事的相关政令,但也必须加盖判官的章方可生效。
知州、同知、判官,相辅相成,互相钳制,都是为了防止专权独大。
三人都是几十年的老狐狸,没问对方为何会来,只是老神在在地站在堂下。
三人刚站定,一道身影走了进来,三人目光一凝,只见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量在他们这儿也很是出众,穿一身深绯色官袍,头戴黑纱官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