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各方算路(下)

龙争大唐 凤鸣岐山 3096 字 2个月前

“混帐东西!”阿史那瑟罗气恼地拍了下桌子,恨恨地骂了一句,铁青着脸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踱着步,好一阵子喘息之后,总算是定了下来,看着兀自跪倒在地的阿史那鲁达,有些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道:“鲁达,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学不会冷静,就你这样子,为父怎敢放心让你领军?”

阿史那鲁达磕了个头,跪直了起来,看着阿史那瑟罗,很是诚恳地说道:“父帅,孩儿自知不如二弟,也从不奢望能独自领军,可孩儿却不是傻子,那乙毗家实是欺人太甚,打下米国乃是父帅头功,乙毗家不但有功不赏,还让父帅去硬碰唐军,甚至不顾天时也要我等出兵,其心叵测啊,父帅,见天就要开春了,这战事一拖下去,部落里牛羊无人看护,误了繁殖季节,那今冬只怕难熬了,父帅,既然乙毗家那个混帐不听号令,我军索性以此为借口,退兵罢,要打,让乙毗家的打去好了。”

阿史那瑟罗乃老于世故之人,如何会不晓得阿史那鲁达所说的那些道理,若是能撤军,他早就撤了,又如何会留在此处白白受乙毗拔夺的气,只所以不撤军,非不愿实不能耳——西突厥部族繁多,彼此间并不是很融洽,五大俟斤与五大啜这十大部族之间素来勾心斗角,一向以来,突厥可汗泰半是出自五大俟斤,可偏生本届可汗却是出自五大啜的乙毗家的乙毗咄陆,此人贪婪狡诈,又多疑心,对于五弩失毕部的逐渐强大早已心存顾忌,无论是先前的征战米国还是如今的挑衅大唐,其真实用意都是为了削弱五弩失毕部的实力罢了,阿史那瑟罗虽明知乙毗咄陆不怀好意,却奈何他不得,毕竟乙毗咄陆乃是可汗,手中握有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五弩失毕部,若是阿史那瑟罗胆敢不战而退的话,接下来只怕不单要面对唐军的报复,恐怕还得面临着乙毗咄陆的讨伐——乙毗拔夺那一万五的白狼军与其说是来助战的,倒不如说是来督战的,一旦阿史那瑟罗不战而退,白狼军又岂会坐视不理?

“唉,这事情你不懂,不必再多说了,起来罢。”阿史那瑟罗心中虽跟明镜似的,可却不敢宣之于口,哪怕是面对着自己的儿子也不成,无奈之下只好叹了口气道:“这一战不但得打,还得胜,鲁达,尔派人去通知赫鲁,对柔远攻得再凶一些,我就不信李贞能沉得住气,另外,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交河唐军的一举一动,一旦唐军大举出动立刻让赫鲁撤军来伊吾会合,切莫盲目迎敌,去罢。”

“是,父帅。”阿史那鲁达磕了个头,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可又有些子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父帅,那龟兹国那头……”

“唔,那班老儿……”阿史那瑟罗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对龟兹国王那班的可能反应也有些子拿不定主意,沉吟了一下,苦恼地摇了摇头道:“先不管那头了,派人严密监视便可,一旦龟兹国有变,我等即刻撤军。”

“是,父帅!”阿史那鲁达不再多问,恭敬地应了一声,退出大帐自去忙碌不提,阿史那瑟罗走到大帐右侧悬挂着的大幅地图前,一双鹰眼在交河与龟兹国都之间来回地竣巡着,陷入了苦思之中……

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一条乃是常识,久在大漠的秦文华自是了解得很,尽管室内燃着盆熊熊的炭火,可气温还是低得够呛,冻得人直哆嗦,不过秦文华却不是很在意,因为他的心是火热的,体外的那些个寒冷丝毫也影响不到心中的火热,没错,是火热,是一种报答知遇之恩的强烈愿望在心中熊熊地燃烧着——一个出身寒门,而且又曾是沙盗头子的读书人被官兵捉住了,不但没死,还当上了官,不但当了官,还是大官,虽说大西州如今还只是个中州,可身为大西州刺史那便是从四品上的高官了,按大唐体制,五品以上的官便是高级官吏,能有具本上奏及面君的资格,而这等殊誉不是寒门子弟所能有的,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越王李贞所赐,秦文华又怎能不深感其恩,更令秦文华感佩的是李贞的绝对信任——自打秦文华上任以来,李贞从来就不曾干预过民政上的事务,甚至连王府长史莫离也不曾干预过,一切全都由秦文华说了算,这等用人不疑的气概实是令秦文华心折不已,故此,别说只是天冷了些,哪怕是下刀子,秦文华也敢往前闯上一闯。

冷秦文华不怕,可身子还是不听使唤地微微有些子发抖,但并不是因为冷的缘故,而是因为紧张——三天了,抵达龟兹城都已经三天过去了,除了头一日龟兹王露了个脸之外,接下来几天不单龟兹王不曾出面,便是龟兹国相那利也不见了踪影,虽说秦文华不断出击,四处拜访龟兹国的权贵,礼物送出了一大把,也很是结交了不少龟兹国的权贵,可有用的消息却始终不曾得到一条,哪怕是传闻中犀利无比的“旭日”系统到如今也不曾有消息反馈回来,着实令秦文华烦心不已,好在,这一切煎熬就快要过去了——秦文华托人给龟兹国相那利带去了个口信,言及时限已到,若是龟兹国再行拖延,那就是对大唐的无礼,一切后果由龟兹国自负,不敢真儿个地得罪大唐的龟兹国王终于同意面见大唐使节,举行正式会谈,身为会谈使节对于秦文华来说还是平生第一次,却也由不得他不紧张了些。

“大王有令,宣唐使觐见!”就在秦文华等得有些子心焦的时候,一迭声的呼唤终于从王宫内庭里向外传递了出来,秦文华从容地站起了身来,整了整身上的官服,双手捧着大红使书大步走出了等候的朝房,由数名宫廷宦官引领着,目不斜视地步入了龟兹王宫内庭。

“大唐使节、大西州刺史秦文华见过龟兹王殿下。”秦文华走到内廷中央,依照大唐使节面见外藩国王的礼节躬身为礼,很是客气地自报了家门。

“啊,秦刺史客气了,呵呵,来人,看座。”龟兹王那班不是第一次接见大唐使节了,对相关礼仪自是熟捻得很,不过这一回却并没有按惯例寒暄一番,甚至没有对大唐皇帝进行问安,只是大刺刺地挥了下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吩咐了一句。

龟兹王随意之举一出,秦文华的心顿时一凛,不过却并没有当场指出,而是不动生色地接着说道:“外臣奉圣天子及越王殿下之命而来,请龟兹王殿下交接国书。”

“啊,嘿嘿,瞧本王这个记性,呵呵,好,好,接国书,呵呵,本王这就接国书总成了罢。”龟兹王见秦文华持礼甚紧,不由地略有些子尴尬,嘿嘿地笑了一阵,自我解嘲了一番,这才挪动着胖大的身躯,步下了宝座,走到秦文华的身前,略一躬身,双手接过了国书,却并没有展开来看,只是讪笑着走回了自己的宝座,随手将国书放在了身旁的几子上,而后像是突然才发现秦文华尚未落座的样子,满脸子故作惊奇状地问道:“咦,秦刺史怎地不坐下?莫非嫌弃鄙国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