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阇勇先是率部出城偷袭战俘大队,后又是上城头鏖战,这会儿刚安顿好守城事宜,气都还没喘过来,面色倦怠得很,听得伏阇雄发问,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我军战死千户长三人,百户长十三人,战死官兵两千三百余,伤者六百出头。”
“嘶。”伏阇雄一听之下顿时倒吸了口凉气——自古以来攻城一方的损失历来是要远远高于守城一方,就算守城方人数远低于攻方也是如此,可眼下守方的人数是攻方的数倍,却落得个伤亡比攻方多出了两倍的结果,这等蹊跷事顿时令伏阇雄心生此城守不住之感。
“怎么会这样?”伏阇雄呆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满脸子不敢置信状地喃喃念叨道。
“陛下,唐军的弩车、投石机太犀利了,我军尚未开战便已折损了千余人,此非战之罪也。”伏阇勇自是明白伏阇雄在担心些什么,忙出言解释道。
伏阇勇不解释倒好,这一解释反倒令伏阇雄更加苦恼了,再一联想起那三辆怪模怪样的龟车刀砍不破、箭射不穿、火又烧不了,天晓得唐军中似这等攻城的犀利武器还有多少没有露面,这城中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万一千多的兵力,才打了半天就折损了近三千,这还是因唐军主动退却之故,若不是大雨突至,战损只怕还要多上不少,再这么打将下去,城中的兵力能经得起几日的损耗?一念及此,伏阇雄心都凉了半截,一急之下,额头上的汗水便如同瀑布般涌了出来,发了好一阵呆之后,突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跳将起来,将伏阇勇叫到了身边,低声地吩咐了起来,听得伏阇勇不住地点着头……
这场雨来得极为猛烈,足足下了半个多时辰才算告停,城上城下汪洋一片,到处是雨后的泥泞和狼藉,城头下的水洼里沉沉浮浮的都是两军战死者的尸体,四下流淌的雨水赫然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淡红色,至于城头上那层层堆砌着的尸骨则早已被雨水浸泡得肿胀起来,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宛若人间鬼蜮般恐怖,经历了一场苦战之后的守城官兵此时零星地出现在了城头上,按常例准备对战死者进行清理,可就在此时,一名手持白旗的唐军骑兵从远处纵马奔到了城下,也不管城头上冒出的弓箭手之威胁,高声呼喝道:“城上的人听着,我家王爷有信转呈贵国国王。”话音一落,将一封信函扎在了去了箭头的羽箭上,挽弓一射,便将信射上了城头,几名于阗守军忙上前拾起信函,匆忙跑下了城头,自去禀明伏阇雄不提。
伏阇雄此时刚回到住所,正召集赫尔萨等人准备议事,突闻李贞派人送了信来,忙不迭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先是眉头一皱,而后突地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诸将满头的雾水,面面相觑之余,好奇心全都被钩了起来。
“陛下,何故发笑?”别人不敢出言询问,可赫尔萨却不怎么怕伏阇雄的权威,此时见伏阇雄笑得蹊跷,率先出言问道。
“王子殿下请自己过目罢。”伏阇雄也不出言解释,只是笑着将信函递给了赫尔萨。
信不长,也就只有寥寥数句而已,那上头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要求伏阇雄同意唐军对战死者进行收尸,作为交换条件就是唐军明日暂停攻城一天。赫尔萨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愣是没搞懂伏阇雄在笑些什么,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陛下,此事不过战时常有之事罢了,有何可笑之处?”
见赫尔萨看不懂书信里的潜藏意思,伏阇雄嘴角含笑地解释道:“王子殿下,并非此信中有何可笑之文,寡人实是笑唐军胆怯矣!”
“哦?此言何意?”赫尔萨虽开战不久就负气下了城头,可其部下却不凡参战者,对于今日战事之惨烈他可是心中有数的,也知晓守军一方虽宣称击退了唐军,实则伤亡人数远远高过唐军,心中对于能不能守住和田城已然不报太大的希望,早已下定了开溜的决心,在来开这场军事会议之前,便已暗中下令手下官兵打点行装,准备连夜从南门撤出和田,投奔自家老爹去了,来此议事不过是应付一下伏阇雄罢了,可此时听伏阇雄说唐军胆怯了,不信之余也不禁好奇心起,立马紧赶着追问了一句。
“王子殿下且听寡人说罢,今日之血战,我军固是损失不小,可唐军也没能占多大的便宜,若是唐军有把握明日一战拿下我和田的话,又何必提出收尸之请求,大不了战后再行此事又何妨?如今既然提出此议,那就是说李贞小儿心虚了,他没有信心在短时间里拿下我和田,这是要做撤军的准备了。”伏阇雄语气坚定地说道。
“嗯?”对于伏阇雄的分析,赫尔萨并不信服,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接着往下问的意思。
赫尔萨私底下搞的那些个小动作虽隐蔽,但却瞒不过伏阇雄的监视,自是明白这个自命勇武的王子早已准备弃城而逃了,真要是让赫尔萨逃了,城中守备力量大减还是小事,疏勒王塔甘答那头的援兵指望不上可就是要命之事了,一旦唐军没了后顾之忧,再次全力攻城的话,伏阇雄可没有一点的把握守住和田城了,先前跟其弟商议的便是如何将疏勒大军拖入战圈之事,此时见赫尔萨并不怎么信服,也不再开口解释,而是悄然对伏阇勇使了个眼色。
“王子殿下,您也是领兵大将,当知攻城之军非步卒不可,若是以骑军攻城,其战力如何王子殿下心中该是有数的罢。”伏阇勇接到其兄的眼色,立时插言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