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将是兵的胆,有高启泰这么一以身示范之下,原本惊慌失措的高句丽军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各归各部,在诸军统领的督率下,就在营垒里列开了阵势,弓箭手、刀斧手一一就位,准备迎战来袭的唐军,可令高句丽官兵们郁闷的是——营垒外的喊杀声、鼓号声始终响个不停,人马的晃动也隐约可见,马蹄的暴鸣声更是震耳欲聋,然则就是不见唐军冲到近前,似乎总在弓箭的射程外徘徊不前。
唐军这是在做甚子?唱戏么?眼瞅着唐军光打雷不下雨,不单是高句丽普通将士看不明白,便是高启泰也迷糊了,有心派人去查看一番,却又恐中了唐军的诡计,百般无奈之下,也就只能强令全军就此严加戒备,防范唐军的可能突击,于是乎,营内营外便上演了一场此处无战事的把戏,双方隔着营寨展开了紧张的对峙,一直到天边露出了一丝的鱼肚白之际,闹腾了一个多时辰的唐军骑兵终于趁着最后的黑幕悄然潜离,不知去向了,一夜的纷扰总算是就此告了一个段落。
天终于大亮了,望着空无人迹的营外,忙碌了大半夜的高句丽军松了口气之余,心里头却更加地茫然了,谁也不清楚唐军昨夜如此折腾的用意究竟何在,万般猜忌之下,高启泰不得不加派侦骑四下打探,试图有所发现,怎奈遍搜了周边十数里方圆,唐军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个影子都没有,若不是昨夜万马奔腾的狼藉还在,高句丽众将士几疑昨夜那一幕是一场大梦,更令人惊异的是——派出去的探马回报唐军的大营竟然空了,若大的营垒中除了觅食的麻雀之外,就连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再派人联络了选菟城中的守军,一样不清楚唐军究竟跑哪去了,迷雾重重之下,生生令高启泰伤透了脑筋。
高启泰也没能迷糊多久,到了巳时末牌,准确的消息终于传回来了,只不过来的不是高启泰派出去的探马,而是一支从建安方向逃来的溃军——唐军已攻破了虎山关、麒麟寨,正在向建安城杀奔而去!到了此时,高启泰这才彻底明白了过来,敢情唐军昨夜闹腾的目的竟然是以夜袭掩护大军绕过自家营垒,长途奔袭建安去了,眼瞅着老巢要丢,高启泰可就急红了眼,哪还顾得上啥子将令不将令的,连大营都不要了,点齐了人马便往建安城狂赶而去……
清水溪,松花江支流之一,横亘于麒麟寨与清水城之间,算不上大河,水面约摸三十丈上下,水也不算太深,最深处也就一丈左右,然,水流湍急,非人马可涉渡者,狂赶了一日一夜的高启泰所部于五月十七日午时四刻抵达清水溪畔,因渡口处原本配备的众多渡船全部被唐军销毁,五万余高句丽军不得不在河畔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全军上下一齐出动,砍柴伐薪以为造筏之用。
伐木造筏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却繁琐得很,并非一时半会能完成之事,值此数万高句丽军忙得不可开交的当口,高启泰尽管心急火燎得紧,却也只能策马立于溪边的一座小土包上,黑沉着脸看着手下诸军忙碌个不停。
高启泰不能不急,看河对岸那些渡船的残骸之状况,很显然唐军已过去大半天了,按时辰算,指不定这会儿清水城都已落入了唐军之手,再往后,便是一马平川之地,高启泰不敢相信仅有一千老弱病残把守的建安城能挡得住唐军的凶狠扑击,一想起虎山关的狼藉与麒麟寨的尸横遍野,高启泰情不自禁地便打了个哆嗦,宛若已瞅见了建安城中自家老小被唐军虐杀于刀下的惨状,自是恨不得立马挥军冲过溪去,将万恶的唐军统统斩杀一空,然则急归急,高启泰却不敢贸然行事,毕竟唐军的总兵力并不在己方之下,战斗力更不是己方所能比拟的,是故,高启泰也只能按耐下性子,务求全军一道渡过清水溪,确保己方之战力。
“将军,快看,狼烟!”就在高启泰焦躁之际,其身边一名眼尖的侍卫突然发现清水河北岸的远处天空中有着数道粗大的烟柱升起,登时便高声叫了起来。
高启泰一听,忙抬眼看了过去,只一目测,心头便是一阵惶恐——尽管因北岸地势高于南岸,又有着数座小山包阻挡住了视线,可高启泰却一眼就认出了烟起之处正是清水城所在之地,看那烟雾的状况,绝不是守军点燃狼烟求救,而是大火焚城之状况,一想到唐军过了清水城之后的情形,高启泰是真的急了,顾不得原先预订的全军渡河之策,提高了声调狂吼道:“高如峰!”
“末将在。”一员大将从高启泰身后策马而出,躬身拱手应诺,这人正是高句丽骑兵统领高如峰。
高启泰心急火燎地吼道:“快,尔率所有骑兵即刻渡河,务必缠住唐军,本将率全军随后赶到,能否保住建安就靠将军了,快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