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本在最底层做着最累的活,他一见这厂里还藏着个这么秀丽的小美人,就找个借口把她调去当秘书,她几次三番推脱,说自己文凭低,没那本事,还是另找他人吧。可那金帆哪里会听她这等推脱之词,于是就强行将她要来当自己的秘书。

她没办法,毕竟厂里还欠着她三个月的工资呢,如果这个时候离开厂子的话就拿不到那辛辛苦苦干了两个月的钱了,可如果真去给那花花公子当秘书的话岂不是羊入虎口?

她就去找何远商量,其实她还没怎么跟何远说过话,只是在进厂不久,他作为主管教过她一些最基本的流水线操作。那时,她就用一双未染尘世的眼神热切而矜持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阳光的男孩,觉得他实在像一轮明丽的太阳,不那么强烈而是柔和地照耀着她。何远对着这个小巧而秀气的女孩也有种说不清楚的好感。只是两个人平时都忙着各自的岗位,而很少有交谈的时间。

她是苦苦挣扎了好久才决定去找何远商量的,因为她觉得这事情本来跟何远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此刻在她心里,在这个陌生的都市里,她只有他可以依靠。

她鼓足勇气约了何远出来,何远还根本不知道她遇到了金帆的纠缠,听她这么一说也很是犯难,毕竟金帆臭名昭著,可这三个月的工资对她来说也很重要,她当时找到这份制鞋的工作都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她的年纪还没达到法律规定的最低用工年龄,又没技术,又没学历。离开这里再去找份工作谈何容易,家里生病的母亲和正上学的弟弟妹妹还等着她的工资呢。何远抽了一根又一根烟,两个人在河边站了好久,也没得出一个好法子。

傍晚,何远来找她,将三千块钱塞到她手里,要她先用着,不要受这份委屈。她万般推脱,感动得泪雨纷纷,也对这个善良阳光的大男孩充满了更深的感情。何远深锁着眉头,抽了一根烟走了。她拿着那三千块钱待在原地好久好久。

何远的家庭负担也很重,家在偏僻贫穷的小山村,母亲早逝,就靠着有严重的心脏病的父亲艰难地种着那点薄地维持生计,两个妹妹都辍学了,只有一个弟弟还在上学。何远还是找朋友和老乡好不容易给她借来这三千块钱的。

正当她准备离开厂子到另外的地方去找工作时,一个姐妹叫她快去传达室接电话,原来老母亲的脑溢血犯病了,非常危险,已经送进了县里的医院,正等着她的钱做手术呢。

她欲哭无泪,第二天起个大早就把这三千块钱给家里汇了回去。可是那边说不够,还差三千块呢。她这个时候才觉得尚且年幼的自己人生几乎走到了边缘,一分钱急死英雄汉啊,更何况是等钱救命的老母亲。想起母亲,她的泪水就像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母亲太可怜,父亲在世时打骂折磨她,父亲酒精中毒死后,母亲辛苦拉扯他们几姐妹,老累过度才留下了病根。母亲为他们付出得太多了,却不想在她尚且无力报答她的养育之恩时她就要离开她了,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救活母亲。

她去找宿舍的姐妹们借钱,可是大家都是苦孩子,微薄的工资在这个消费高的城市里实在是很容易就花光了,更何况都要接济家里的,而且厂子里都三个月没发工资了呢。

她东借西借只借到了五百块钱,拿着这五百块钱,颓废悲痛地往银行走去,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银行里的。汇钱的时候,她填错了好几张单子,险些把帐号填错。

汇完了钱,暮色已经有些苍茫了,她走出银行大门,无限凄凉地在银行门前的阶梯上坐了下来,泪水漫过了她苍白的面庞。远处的灯火霓虹璀璨无比,喧闹的人群里男男女女笑嫣如花,他们都是那么地幸福啊,都是那么地充满了温馨和浪漫的气息啊,那些闪烁的华灯里却没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