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什么都求快、横冲直撞,也毫无节奏章法可言,可恶补一段时间后,她也知道就像复杂的化学实验,有些反应的发生需要耐心加料。
她还能停下来询问,可江依显然没有回答她的空间,只蹙眉去摸索她手指。
这个动作给了郁溪极大信心,她像答高考卷时回忆公式般,回忆着小说里的描写。
又问江依:“有没有弄疼你?”
江依睫毛翕动。
她神色过分认真,像拿公式一步步解题:“这样也没错吧?”
秋风轻拍窗扉,好像在谴责两人的无度,但时已近冬,没有人想迫切停下这场取暖运动。
第二天,两人睡到日上三竿。
江依的小酒馆,向来中午都没什么生意,也没急着开门,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郁溪问:“中午想吃什么?还是吃面?”
江依点头:“我来做吧。”
“你歇着。”
江依抬手笑着晃晃:“我歇这么多天了,再不练练,手都生了。”
不练还会手生?
郁溪暗暗记下。
但她总觉得江依是带着点急切把她从灶台边挤开的,明明江依挺累,一脖子红痕,把洗好的葱拿过去时还腿软了一下,郁溪还扶了她一把。
等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桌,江依大口大口,贝齿切断细面,郁溪恍然悟道:“你是觉得我煮面不好吃?”
江依笑,连微鼓的腮帮子都透着灵动。
“不是。”郁溪放下筷子推开面碗:“你觉得我手还是不够巧?”
这就不是说煮面的事了。
江依以温和包容的语气答她:“好多了。”还拍了拍她的头。
郁溪:……
本来她昨晚信心十足,这会儿又没底气起来,追着江依问:“好多了是好多少?”
“就是好多了。”
“好了百分之九十?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七十?”
学霸习惯把一切量化,江依扶了扶额,给她一个保守的答案:“百分之五十。”
那样温柔宠溺的神情让郁溪觉得,这百分之五十里绝对还有友情分。
“不是。”郁溪气闷:“我都认真学习了啊!”
“学习?你怎么学了?”
江依听了郁溪的教材后笑得打跌,圆润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小孩儿你怎么这么可爱?”纤指一抹眼角挤出的泪。
“别逗我了。”她忍俊不禁的指指自己眼尾:“要笑出皱纹来了,别人就会看出我比你老很多了。”
郁溪轻声道:“你不会老。”
岁月厚待美人,时光除了在江依身上积攒出丰韵,并没留下任何残忍的痕迹。
倒是她,青涩又莽撞,好像永远需要追赶江依的步伐。
这时她实打实的苦恼起来,揉着脸:“怎么才能更手巧啊?”
她经验尚浅,可这好像也不全是经验的事,江依经验也浅,可江依手就挺巧的。
江依看着她好笑:“可能你领悟力不高。”
她从小学习厉害,除了语文分低一点基本没有偏科,所以高考才能考出那么高分,没想到学霸一世,偏偏在这重要的事上是个学渣。
她追着问:“领悟力不高怎么办?是不是我对文字理解的不对?那我应该……”
这时有人轻叩了两叩,门被倏然推开,带着刚挂上的风铃发出细碎声响。
江依和郁溪一起扭头,看一个年轻又清秀的姑娘,带着点锋利的锐气站在那里,脸上表情倒是笑盈盈的,穿着一身基地的制服。
“郁工,你好,我今天来是不是打扰你了?”
郁溪冷淡着一张脸:“知道打扰怎么还来?”
女孩笑道:“因为陈教授让我来这儿找你的,我叫贺……”
“知道,贺其楠,二十二岁,菁华航天工程学刚毕业,贺章的侄孙女。”郁溪带着点不耐:“老头儿跟我说过了。”
贺其楠扬唇:“那正好,省得自我介绍了。”
郁溪问:“老头儿让你来找我回基地?”
贺其楠点头。
郁溪又问:“你怎么来的?”
贺其楠:“坐大巴。”
她看着郁溪,带着那么点儿眼巴巴的意思,她知道郁溪这儿有辆车,按道理郁溪这时应该提出主动送她回基地,顺便就跟她一起回去了,陈文寻打的就是这么个如意算盘。
结果郁溪说:“哦,我不回,你再坐大巴回去吧。”
贺其楠:……
郁溪显而易见的冷淡让她说不出更多话,只好退一步:“那不勉强你,我今天就先走了,不过,陈教授可能会给你打电话……”
“知道。”郁溪挥手:“我自己跟老头儿说。”
贺其楠走了。
郁溪烦躁躁拖过桌上一碟花生,一颗一颗剥出来,也不吃,丢到桌上,情绪让红色的花生衣子碎了一桌。
江依在她手背上拍一下:“浪费。”
“张嘴。”
她一颗颗捡起花生米,郁溪乖乖伸头过来,由着江依喂到她嘴里,最后一颗吃完,她咬住江依的纤指,齿尖轻蹭着反复摩擦。
江依笑:“小狗崽子。”
她问郁溪:“她今天来,应该不只是叫你回基地这么简单吧?”
这种事打个电话就行了。
郁溪烦闷点头:“嗯,老头儿让她过来,是想让我认认人吧。”
“邶城航天总部还有个老头儿姓贺,叫贺章,副局长级别,年轻时跟陈老头儿一起搞科研的,不过后来他就从一线退了,去搞行政管理了,现在也挺德高望重的吧。”
“贺章一辈子没孩子,这位贺其楠,就是他最疼的侄孙女,之前说要进邶城总部来着。”
江依回想刚刚贺其楠的一身制服:“现在却调到山城基地来了?”眼看郁溪已经愁烦的趴倒在桌上,好笑的伸指去戳她额头:“为了你啊?小孩儿。”
郁溪声音也跟着闷:“应该是,之前老头儿说总部想让我调回邶城,有个原因就是贺章想让贺其楠当我徒弟。”
“所以,你是为了躲这位贺小妹妹,才在我这儿躲这么多天?”江依问:“你为什么要躲呢?”
“我可不想带徒弟。”郁溪道:“是陈老头儿自己这么想,因为有个新项目的批复权握在贺章手里,他想借此让我跟贺章搞好关系。”
“你不想做那新项目?”
“新项目谁不想做?”郁溪眼里忽然有了神采:“这次的新项目级别高难度大,可以说是跨越式发展,不过,”她又皱眉:“我最烦搞人际关系这一套。”
江依指尖一下下在郁溪额头上轻划,像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