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头棒喝。
徐洛音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收回。
她目光空洞地看向文氏,僵硬道:“可我不想知道。”
“阿音,你就这么乐意活在欺骗里吗?”文氏笑容不减,“你可知道为何这么多年徐沈两家互为仇敌却相安无事?你可知道沈韶为何要娶你?你可知道丞相为何如此轻易地允了这门亲事?”
一字一句,如魔音灌耳,徐洛音慢慢捂住耳朵。
就算她想知道这些事情,也要从沈韶口中得知、从爹爹娘亲口中得知,文氏是来挑拨的,她的话不能信!
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可饶是她不听,文氏的话还是如恶魔低语般传进她的耳廓,无孔不入。
“因为这是他们沈家欠你们徐家的,他们良心难安,他们想要弥补,你知道他们对徐家做过什么吗?”
文氏仰天大笑,状若疯癫,片刻后又猛地凑近徐洛音,轻声又快速地说道:“当年那一战,你的叔伯与祖父其实可以活着回来的,可当年的沈家家主执意关闭城门,你们全家都死在长安城外!”
徐洛音握紧圈椅扶手,不对,文氏说的不对。
各位叔伯与祖父的死因,她一直都知道,是先帝亲口说的——满门忠烈,从容赴死。
唯有爹爹因当时年纪尚小没有上战场而躲过一劫,得先帝怜惜,小小年纪便被封为靖南侯。
靖,意为平定,南,意为当年的南疆战乱,这个封号不仅仅是给爹爹一个人的,还是给徐家满门忠烈的。
可文氏说是沈家人害死了她的亲人,沈家家主执意关闭城门……你们全家都死在长安城外……
纵然不想去想,可她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一群将士被围困在城门外的灰暗画面,他们的家就在身后,可他们进不去,里面也没有人打开城门救他们,他们绝望又充满恨意地赴死。
她从未想过,“靖南侯”三个字来的如此艰难。
她勉强找回几丝神智,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都是假的!”
如果徐沈两家之间隔着的是血海深仇,爹爹和娘亲怎么可能会同意嫁给沈韶!
站在几步远外的红裳和绿袖看出她情绪不对,对视一眼,问道:“少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洛音无视她们的问话,死死地盯着文氏,想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许破绽。
可是没有。
她自信又笃定地笑着,从容道:“你若是不信,去问沈韶,去问沈端敬,去问你远在壑州的爹爹娘亲,看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实情。”
徐洛音顿了下,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她稳下心神,问:“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为了让我相信诬陷靖南侯府贪墨也有沈家的一份功劳?”
她想不出文氏忽然将这件旧事告诉她的理由,除非她想要铺垫沈家也参与其中。
可文氏自己也说了,沈丞相答允这门亲事是因为愧疚,沈韶娶她也是因为愧疚,就算那件事是真的,沈家人也不会再伤害徐家。
她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
“唉,阿音啊阿音,你倒是很聪明。”文氏摇头失笑,“你猜对了,我原本就是为了拉沈家下水才说了这么多,不过既然你看了出来,我便不浪费口舌了。”
她站起身,笑得如往常一般慈和,轻声道:“不过能在活着的时候亲眼见到一对有情人因家族世仇决裂,我也很高兴。”
疯子。
直到文氏离开,徐洛音还未回过神,指尖无意识地嵌入掌心之中,她感受不到疼痛,只有彻骨的悲凉。
如果文氏说的都是真的……
绿袖眼尖地瞥见地上的血迹,惊呼一声,连忙道:“姑娘,您的手怎么流血了?”
两人连忙上前,掰开她的手,望着掌心中的血迹急得不得了。
绿袖飞快地跑去拿纱布和药酒,红裳急红了眼睛,慌乱道:“姑娘,疼不疼啊?您怎么舍得伤自己呢?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办?”
徐洛音极少见到她冒失的一面,看了半晌,忽的笑道:“原来红裳也会着急呀,我还以为你处处都沉稳呢。你放心,我没事,只是想事情的时候把手抓破了而已,无碍的。”
绿袖火急火燎地回来了,麻利地倒上药酒缠上纱布,包裹地严严实实。
徐洛音又笑:“大惊小怪的,真的没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