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这天是周六傍晚,林望舒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了家门。

就在古老的大门“吱”的一声推开后,她就见陆殿卿正在院子里,给家里种的菜拔草。

落日的余晖那么美地洒下来,洒在古色古香的小院里,他抬起头,面目清朗好看,眸中泛起暖暖的笑意:“你终于回来了。”

陡然间,仿佛被触及了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她胸口竟然涌起许多许多的酸涩。

她记起来她人生中的许多事,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那些历经两世后以为已经忘记的一切,现在却那么鲜明生动地爬上了早已枯萎的枝头。

她疲惫地拎着沾满了血的斧头回到漏风的草屋中,流着泪饿着肚子去烧火做饭;她从湿滑的田埂中摔下,头破血流浑身是泥呆呆地望着远处的红土地;她被血蚂蚱叮咬了浑身发红差点喘不过气来。

当然还有最后差点击溃她的那一幕,那个当时和她和孟绸都很要好的小姑娘,就那么倒在她身边。

橡胶树砸下来了,她被压在那里,瞪着眼睛,微弱地哀求她救她。

她当时拼命地大喊,想搬动那棵树,却无济于事。

其实那棵树倒下的位置也就是在她脚边而已,那个小姑娘死了,她活着,只是毫厘之差。

她总觉得,她灵魂的一部分被带走了。

当夏日的晚风拂过她的脸颊,她站在洒满余晖的四合院中,看着眼前带了温暖笑意的陆殿卿,会有那么一个冲动,想把眼前的他分给那个曾经的自己。

如果她曾经得到过一丝这样的温暖,上辈子她是不是不会忍受那么多年?

陆殿卿的笑收敛,他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林望舒?”

他叫着她的名字,清沉喑哑,近在耳边,却仿佛遥远到穿越了十几年的时空。

林望舒咬着唇,睁大眼睛,看着陆殿卿。

陆殿卿低首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的湿润,忙道:“怎么了?你哭什么?拉练出什么事了吗?”

林望舒眼泪便一下子落下来:“你为什么不管我?”

陆殿卿:“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望舒?”

林望舒:“你不帮我!”

她心里突然委屈得要命:“你和他也是一伙的!”

陆殿卿声音紧绷,沉声道:“林望舒!”

声音低沉,穿越过层层迷雾,传入林望舒耳中,这让林望舒瞬间清醒过来。

她含着泪,茫然地望着陆殿卿,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殿卿领着她,到了洗浴室,帮她洗了脸,用柔软的毛巾擦干净了,之后才道:“刚才怎么了?”

林望舒想了想:“也没怎么,就是拉练很辛苦……”

她实在无法解释自己的异样,只好道:“我还掉水里了!”

陆殿卿蹙眉:“掉什么水里,深吗?没着凉吧?”

林望舒没办法,只好把自己拉练经历的辛苦用夸张的语言一番渲染,女学生磨破了脚她不知道怎么办,差点掉水里淹死,饿得要命只好烤鸟蛋吃,最后连男生们不听话都拿出来说了。

陆殿卿搂着她,好一番哄,又说给她做好吃的,又说给她买好看的裙子,最后说起吃吉士林,总算是把她哄得破涕为笑。

林望舒趴在他怀里撒娇:“我就要吃好吃的,还要好看的裙子,还要雪花膏!”

陆殿卿:“还有钱对不对,我的钱都给你!”

林望舒笑出声,埋在他怀中,满足地揽住他的脖子道:“对,都给我!”

当晚,两个人畅快淋漓,喜欢得不得了。

第二天睡了一个大懒觉,太阳晒屁股的时候才起来,也不吃饭了,就直奔东安市场吃吉士林。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出发,林望舒突然想起来:“你平时上班都是坐公交车,要不要骑自行车?”

陆殿卿:“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望舒:“自行车可以给你骑,我坐公交车就行。”

陆殿卿:“没事,我不用,其实我爷爷那里还有一辆,如果我要骑,骑那个好了。我爷爷年纪大了,骑不着,放在那里都落灰了。”

林望舒:“好吧……”

这东安市场距离他们家不算太近,一路上经过什刹海,陆殿卿顺便买了一根糖葫芦,那糖葫芦冰糖浓,凝固的糖汁是琥珀色,拿在手里熠熠生辉,而且特别长,足足一尺长,里面还嵌了瓜子仁和花生仁,吃着特别过瘾。

林望舒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又想喂给陆殿卿吃,这样就有些技术难度了。

她伸着胳膊绕过去,让他侧过头来喂他,总算喂了一口。

林望舒:“好吃吗?”

陆殿卿一直到吃下去那口山楂,才道:“好吃。”

林望舒便笑起来:“我们现在吃山楂开胃,等会可以多吃点!”

陆殿卿:“好。”

看她心情好,便又问起来她拉练的事:“听你这一说,其实总体还好,慢慢来,总会懂事听话的。”

林望舒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晃荡着腿儿,悠闲地吃着糖葫芦:“确实不能着急,他们基础那么差,哪能一蹴而就,反正现在先唱唱玩玩呗,这个还是挺管用。”

陆殿卿想起那个叶均秋:“那个学生我看着确实有些想法,你以后还是要多留心,远着点,知道吗?”

林望舒便拉长了调:“知道啦……”

陆殿卿:“也不是我多想,但那个学生明显挺大了,估计也就比你小三岁?这个年纪什么想法,真不好说。”

林望舒:“那我以后不穿那么好看了,土一点。”

陆殿卿笑:“犯不着,倒是我最近有时间了,过两天你抽工夫带他们过去我们单位吧,我找到了以前莎士比亚的老电影,可以给他们看。”

林望舒:“好!”

这么随意说着话,总算到了东安市场,两个人径自过去吉士林。

这吉士林也有些年头了,创建于三十年代,当时价格不便宜,要代征百分之五筵席捐,吃饭还要用刀叉,一般老北京人并不习惯,所以无非是那些留洋的知识分子,赶时髦的阔少,或者附庸风雅的高官。

解放后更是不冷不热地熬着,到了六十年代初,大家伙吃饭困难,到处都是挨饿的人,手里有钱也没地儿买吃的,后来人们终于想到了西餐,虽然这炸牛排贵,但毕竟是肉,而且是油炸过的,总比去同仁堂买大药丸子强,于是这些“番餐馆”前全都是攥着钱排长队的。

这么一吃后,就有人喜欢上了这一口,吉士林以及一些其它餐厅比如莫斯科餐厅才大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