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胡杨也道:“那天他参加学生会办的舞会,好多女生主动找上他要和他跳舞,没想到他跳得那么好,啧啧啧,我看着都服了!”
这么说着话,提起来今天的舞会,大家想起来林望舒,撺掇着:“今晚你一定得来,就缺你了。你就算不跳,也可以看看嘛,好不容易有时间一起玩!”
林望舒神情淡淡的:“你们玩吧,我就算了,我一个孕妇,已经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了。”
冒箐箐却笑着道:“你不知道,现在化学系数学系都打听你,说是你浑身充满了物理学的美,想找你请教问题。”
林望舒惊讶:“物理学的美?难道是说我的体型和运动中的小球有相似的轨迹吗?”
林望舒的自嘲让大家全都笑起来。
胡杨拉着她:“你去吧,这次可是学生会精心组织的,你上次不是说想旁听计算数学的课吗,学生会还请了计算数学的大才子呢!”
林望舒一听这个倒是有些兴趣:“计算数学的?”
胡杨:“是,你知道南北阁的钥匙在谁手里吗?”
林望舒这下子确实意外了:“计算数学的姚正?”
南北阁,那是北大微机房所在之处,一般人不可能轻易进去,姚正是计算数学的博士,钥匙在他手里。
胡杨:“对,有姚正。你去了后,好歹可以和人家聊聊,拉拉近乎,谁知道哪天就用上了,你说对吧?”
林望舒这下子是真有兴趣了,当下笑道:“那我回家一趟,看看我爱人回家了吗,如果他能回来,他会陪我一起过来,回不来的话,我就自己去。”
同学听着,都“哇”的一声:“好好好,那你赶紧回去,你爱人如果能来,那就好了!”
冒箐箐:“你爱人看起来很忙吧?他都在忙什么?”
林望舒:“谁知道他呢,反正就单位那点事吧!”
这么说笑着,吃过饭后,她便先过去蔚秀园,果然他并没有回来。
她多少有些无奈,虽然知道他必然是被工作的事绊住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先在小账本上给他记下来,以后一定要秋后算账。
当下略收拾了下,拎了一个陆殿卿从国外带回来的小牛皮包,直奔学校了。
这次的舞会地点不在食堂,却在临湖轩,林望舒经过图书馆的时候,图书馆前有一片草坪,年轻学子三五成群,坐在夕阳下的草坪上,或者高谈阔论,或者低头看书。
傍晚浅淡的秋风吹过,拂起女学生布拉吉色彩明艳的大裙摆。
这就是北大草坪,是属于八十年代初特有的气息。
林望舒欣赏了几眼,这才匆忙过去临湖轩。
临湖轩坐落于未名湖南岸小山坡,这一带还有斯诺墓、花神庙和石舫,此时的临湖轩是北大学子最爱来的所在,竹林环抱,还有高大的白皮松。
不过再过一些年,临湖轩便被封闭起来,成为北大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学子们反而不能随便过来了。
一到了临湖轩,便听到了录音机里传来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好像一夜之间,台湾校园歌曲在中国流行起来,大陆掀起来邓丽君热,这种歌声也迅速攻占了北大校园。
林望舒穿过竹林,就见不少系里同学都到了,林望舒便和几个同学说话。
几个男同学拿来了五彩的小灯泡布置好了,等会天略暗下来,灯光绚烂,风吹竹林,秋夜瑟瑟,自有一番别样的诗情画意。
几个男生吆喝着把那小灯泡挂起来,女生也都去帮忙,林望舒怀孕,便坐在旁边石凳上笑看着。
正看着,叶均秋提着一个暖水瓶和几个杯子进来了,一眼看到她,显然有些意外:“你还真来了。”
林望舒反问:“怎么,我不能来吗?”
林望舒态度不佳,叶均秋却非常殷勤:“当然可以。你要喝点水吗,我给你倒,这边还准备了花生米,你要吃吗?”
林望舒:“不用了。”
小灯泡终于挂好了,天一点点变得朦胧,月亮也挂上了树梢,这时候的邓丽君已经换成了三毛的《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歌声带着淡淡的忧伤传入耳中,难免让人引起人心中不为人所知的情愫,他们这一代学子,在社会大背景下,经历了多少漂泊才安顿在北大校园里,这种沧桑温暖的校园风,几乎是他们心境最完美的抒发。
叶均秋忙了一会,便坐在她身边,很有些低声下气:“小林老师,我以后一定端正态度,不说不该说的话,我态度不好你就让陈爱国打我吧!”
林望舒叹了声:“如果陈爱国直接在舞会上给你一个爆栗子,你说会怎么样?”
叶均秋想了想:“估计大家眼镜都得掉下来了。”
林望舒略有些嘲讽:“这场景实在是太让人期待了。”
这么说着话,关系倒是稍微缓和一些了,林望舒也不愿意和他闹僵,毕竟是同学,,叶均秋随口问:“小林老师,你会跳舞吗?”
林望舒:“大概知道动作,但肯定不太熟,跳得也不好,不过我也没想跳,就欣赏你们的舞姿吧,你可以多跳几个,大家都说你跳得好看。”
叶均秋却没太有兴致:“再说吧。”
这时候,有更多的学生过来了,大家陆续开始跳起来,录音机中的歌声也陆续放了《卡门》和《山楂树》。
陆续有几个女生找叶均秋跳舞,不过他并没跳,只是坐在那里帮大家摆弄着录音机,偶尔间有女生过来,笑着向他请教红学,探讨里面的好了歌。
林望舒四处张望,留心着,姚正果然来了。
他个子高高的,带着眼镜,脸色略显苍白,有一股浓郁的书卷气。
显然姚正也是很受欢迎的人,他一来,便被几个同学围着说话。
林望舒想搭讪,却也不好硬上前,只好先算了。
谁知道过了一会,姚正竟然过来了,主动和她说话,还问起来她以前人民日报的文章。
他好奇地笑着问:“你怎么不继续写了?我看过你的文章,你的文笔太好了,即使在物理系,你也可以继续从事文学创造。”
林望舒诧异,她想找姚正谈南北阁的微机房,他却找自己谈文学创造?
她只好道:“当时的高考作文只是兴致突发,为了考试而写,真让我没事就写,我写不出来。”
她想起自己上辈子发表的那些文章,一时也是觉得难以言喻。
当时写的时候自然是激情滂湃,过后怎么看怎么觉得尴尬,她并不想重复这么一条文青路。
百无一用是书生,有那写豆腐块的时间,还不如多研究研究数理化。
姚正却很有些遗憾:“你的文笔,可惜了,可惜了,其实——”
正说着,就听到一个声音道:“麻烦借过一下。”
玉石相击般的清朗声音,在那悠扬的音乐和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中,清晰地传入林望舒耳中。
林望舒看过去,竹林瑟瑟,蓝墙灰瓦,陆殿卿正踏入这片舞地,视线快速地扫过后,他看到了她。
浅淡眸子便瞬间被点亮了,他望着她,问道:“我是不是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