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年跟小机器人腻歪完,就开始动手收拾行礼。
以前他去外地采风,也有过一出去就是大半个月过。
基本上回来后屋子里就会积一小层灰,光是打扫,就要花掉好几个小时。
很累,但是格外地满足,自己动手,把房间一点点打扫干净的过程,特别治愈。
这次,他去槐镇一去也还是小半个月,房间却还是很干净。
无论是柜子,还是地板,都干干净净的,应该是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贺家的佣人也有定期收拾他的房间的缘故。
房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熏香的气味。
这香气以前就有,每次他放学回到家,房间里也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只是可能因为这段时间他都不在家,房间都没有怎么通风的缘故,香气要格外明显一些。
挺好闻,只是他还是不太习惯。
太精致了。
精致得让他没什么真实感。
乔安年手里头拿着从卫生间取的抹布,房间太干净了,他根本没什么可打扫的。
乔安年又把抹布给放了回去。
他躺在床上,床上的被褥也是香香的,乔安年平躺着,看着头顶上精致的儿童小吊扇。他还是更怀念,那个他每次他只要去外面出差回来,房间里就会有点闷,需要打扫个好几个小时,才会变得明亮又清爽的小蜗居。
至少,那间九十来平的房子,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挣的,是他的蜗牛壳。
累了,丧了,就能窝在里面歇一歇,躲一躲。
不像这儿,就连他现在的身体都不是他的,没有任何归属感。
乔安年不是特别伤悲秋月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被快过年这件事给触动到了。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他最忙的时候。
忙着出外景,忙着拍片,忙着跟客户沟通,忙着修图,累得连骨头缝都要抗议,在成片出来的那一刻,作品获得客户满意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值了。
乔安本来就只打算在床上躺一会儿,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梦里,他梦见在拍外景,工作人给他打灯,化妆师忙着给客户补妆,他双手举着单反,调焦距,对光线,必须要赶在太阳下山前,把片子给拍了……
在迅速按动快门的那一瞬间,乔安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那种满足感,绝对不是手机触键能够比拟得了的。
“年年,年年……醒醒,该起来吃饭了。”
“年年……”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睡梦中,乔安年费劲地撑开眼皮。
“是不是太累了?等吃完饭,再睡。”
乔安年还没醒透,眼睛看张倩柔时,视线还是迷糊的。
“嗯。”
乔安年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我去洗把脸。”
张倩柔温声道:“去吧。”
乔安年下了床,去洗手间洗了脸,张倩柔坐在床边,等他一起下楼。
“哎?年年你去哪里?”
走廊上,乔安年转过头:“您之前不是让我下楼时喊小楼一起吃饭么?”
张倩柔失笑,“我还以为你睡懵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小楼已经在楼下了。”
嗯?小团子已经在楼下了么?
乔安年于是跟张倩柔两人一起下楼。
今早太阳可能从东边升起了吧,乔安年罕见在饭桌上见到了挺长时间没见着人的贺惟深。
贺惟深还是人模狗样的,在家也穿的商务衬衫,不同的是,这人在家没系领带,领口的袖子也松了两颗,整个人瞧着放松又慵懒,有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不过男人长得好看什么用啊,这人一天天地也不着家。
小团子也坐在饭桌上,这父子两人,还是谁也没跟谁说话。
倒是乔安年拉开椅子,跟张倩柔两人相继落座以后,贺惟深主动笑着问了一句:“这次回去,玩得开心么?”
乔安年没想到贺惟深竟然还会“寒暄”,“挺开心的。”
“看出来了。”
乔安年眼露困惑,这还能看得出来?
贺惟深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睨了眼贺南楼:“小楼比之前黑了一点。小楼不喜欢户外活动,他既然能在冬天晒黑,说明这次回去,他玩得还可以。”
乔安年转过去看小团子,好像……是黑了,一丢丢?
不过贺惟深这个人也挺神奇,平时对孩子不管不问的,竟然还能知道小团子不喜欢户外活动。
贺南楼讥诮出声:“你很了解我么?”
恶心。
来自当事人的吐槽最为致命。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张倩柔想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可她的身份到底比较尴尬,只好默默给父子两人各自夹了一一尾虾。
乔安年还挺好奇贺惟深的回答的,他竖起耳朵,哪曾想这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盯着贺南楼缺了一颗下门牙的牙齿,“你下门牙掉了?”
贺南楼冷声道:“放心,你以后也会掉的。”
乔安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挺疑惑,贺惟深又不是小孩子,掉什么牙?
等反应过来时差点笑出声。
这孩子太损了啊!
人可不止是孩童时期会掉牙,老的时候,可不是也会掉牙么。
不同的是,老了以后一旦开始掉牙,可就再也长不回去了,像是一根在人世间扎根太久的斑驳的老竹子,无可避免地衰朽下去。
贺惟深竟然也没生气,反而笑着说了一句,“那可不一定,我未必能活得那么长。”
乔安年:“……”
这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张倩柔不大赞同地蹙了蹙眉心:“惟深,这马上就要过年的,你又何必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贺惟深笑笑:“死生无常。人活着,就会又咽气的可能。”
这一句话说得哲理又混账。
张倩柔也不说话了。
她以前不懂惟深,现在依然还是不懂这个男人。
贺南楼眼露讽刺,他重生之前,贺惟深都还活得好好的,不像贺端,靠机器吊着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