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庆,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瞧见那熟悉的景致,那令人胸襟开阔、豪气蓬勃的辽阔草原,就令人情不自禁地兴起一股人与自然合而为一的悠然畅快。即使体内流的是汉人的血,胸口澎湃的却是塞外儿女的情怀,千黛又似感恩又似感动的长叹一声,不觉合上眼,深深吸入一口阔别已久的原野清香,继而缓缓吁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即使从她到达这儿的头一天开始,她就无时无刻地想要逃离这儿,但无意识中!生命还是会点点滴滴地聚集起感情的溪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还是悄悄地牵连起来了,直到她真的离开之後,她才明白这一点。
无论她是汉人,还是元人,这儿才是她的家,她在这儿成长、在这儿出嫁,在这儿为人母,她的生命早已经在这儿生根了!
“想念?”纳岑的眼光是揶揄的。
千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纳岑哼了哼。“那你还走得那麽决然。”
千黛嘴一噘。“谁教你什麽都不跟人家说!”
纳岑伸手将她的马头拉过来一些。“你就这麽不信任我?”
千黛眼一翻、手一扯,又把马头扯回去了。“信任你什麽?就跟你说你什麽都没告诉我,你到底要我信你什麽?”
纳岑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随即合上并摇摇头,似乎已经拿她没办法了。
“你实在很迟钝!”
“什麽迟钝嘛!”千黛不服气地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麽嘛!”
纳岑还是摇头。“无论如何,以後不管你要做什麽奇奇怪怪的事,都要先跟我讲过,知道吗?”
开玩笑,要是偷鸡摸狗的事也能说吗?不过……
千黛下意识地摸摸屁股。
他生气打人家屁屁的时候还真的很不留情,害她有两天都不能好好的坐着,想到就尴尬,还是听话一点保险吧!
“知道了啦!”
开开心心的回到草原,原以为可以过著以往安宁的日子了,没想到才与塔思分道扬镳不久,在回弘吉剌部的半途上就碰到一位族人警告他们,族里有一项意外正等著他们。
“阿昔伦别吉?你……你在这儿做什麽?”纳岑轻巧地跃下马,错愕地问。
阿昔伦也是个大美人,却与叶里迷失狂野的美大不相同。她是高贵的、华丽的、耀眼的美,那目中无人的眉眼儿轻蔑地往上挑,那挺直的鼻梁倨傲地对著所有人,完美的红唇却又如此诱惑人,不过十八岁,竟已有乃母那种冷凛的气势。
难怪纳岑不敢领教,这女孩子一看就比叶里迷失更令人吃不消。
“母后说纳岑王因为长年征战在外,所以需要一点时间整顿一下部落内部的事务,之後才能迎娶我,因此让我来看看纳岑王是不是有什麽需要帮助的地方。结果果然没错,弘吉剌部的确是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所以我就擅自替纳岑王做了一些必要的改变,而且,将来我也会继续如此这般的辅佐纳岑王。不过,纳岑王毋需感激我,这是我这未来的王妃应尽的责任,无论多辛劳我都不会藉故推诿的。”
语毕,阿昔伦傲然地昂起下巴,似乎在等著纳岑感激涕零的回应,而纳岑在微微一愣之後,迅即往侍立在一旁,满脸无奈委屈之色的霍骆金看了一下,再朝四周迎聚的族民们望了一圈,这才发现每个人的神情都僵硬得教人想哭,以往那种和乐欢愉的气氛早已消失不见了。
想都不必想,纳岑立刻明白这个傲慢的别吉大概做了哪类改变,於是他的脸色也开始发黑,众人除了阿昔伦——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努力在压抑著内心暴起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