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所以流言才能传得沸沸扬扬,而管理着宫务的佟皇贵妃却托病迟迟不肯遏制流言。

云佩说她说的有道理,也不得不说,因为佟皇贵妃的目光放在了卫贵人的身上,她身上那种被盯着的感觉才慢慢散去。

她说的第二件八卦和云秀回来的原因有关:“仁宪太后生辰,听说请了和硕恪纯长公主赴宴。”和硕恪纯长公主就是建宁公主,只是宫里头传出来消息要请她,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来。

建宁公主也算是宫里头的“红人”了,毕竟长公主们活下来的少,建宁公主几乎是独苗苗了,身世经历又那样坎坷,从宗人府里头放出来以后,皇上顾念亲情,常去探望,公开表示她是被吴三桂叛乱之事拖累,礼遇非常,又因为有康熙的愧疚之心,所以在宫里头的地位很高。

云秀说:“她现在算是寡居吧?会出来吗?”

云佩说不知道:“或许会来吧,她母妃还在宫里头呢。”

果然是来了的。

仁宪太后生辰那一日,建宁公主就坐在上头,大约仁宪太后知道她进宫是因为什么,所以刻意地叫了陈太妃相陪,俩人的位置还挺近,偶尔也能搭上两句话,唯一值得说的是,司香的姑姑就在这位陈太妃身边儿伺候。

云秀从前只听过建宁公主的名字,却没见过真人,如今见了只觉得——清朝的公主们真惨啊。

年纪小的时候还好,在宫里头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而一旦到了年纪以后,就要被送去抚蒙、联姻,从此身世就不归自己管了。就比如建宁公主,年纪轻轻的时候被顺治皇兄用拉拢吴三桂的原因,嫁给了吴应熊,公主适应了接受了,也和吴应熊感情很是不错,结果吴三桂叛乱了。

丈夫儿子都被杀,在自己的地盘上、生存长大的故土之中被囚禁。

面上看着尊贵,只怕心里头并不好受。

不然也不会消瘦苍白成这样。

云秀一边想,一边觉得,姐姐最好不要生公主,建宁公主嫁在了京城还活得这样惨,更别说被送去抚蒙的那些公主了。

冬季的盛京太冷,云佩不舍得叫云秀去皇庄上头受冷,叫她留到过了春,至少三四月里的时候再去庄子上。

云秀就叫司香帮忙去给庆复带话,结果司香回来以后跟她说:“主子,庆复大人不在宫里头了,我听人说他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调哪儿去了?”云秀觉得意外,庆复从来没和她提起过这件事。

司香说不知道:“没问出来,我还问了他临走前有没有留下消息,也说没有。”

这就叫云秀忍不住皱起眉头了,庆复是佟家的儿子,就算在家里再不得宠,总不能说调走就调走吧?要么是康熙有事叫他去办,要么是佟家主动把他调走了?

她弄不清楚,还为了这事儿思量了好几天。

云佩看她皱着眉头,等康熙来了的时候,忍不住就帮着问了一句:“先前云秀回宫的时候说您把庆复大人派给了她,眼瞧着又要到皇庄上头了,怎么不见他的人?”

康熙就说:“前些日子皇贵妃给朕求情,说想给庆复派个实职,朕应了,打算把他送到甘肃去做指挥佥事。”之前庆复是二等侍卫,是正四品,指挥佥事也是正四品,算是平调,但指挥佥事是实职,往后可走指挥使的路子,等在外头积攒够了经验,再回京就能往九门提督走。

云秀:“……”

云佩问:“已经走了?”

康熙说还没有:“四月里要去达希喀布齐尔行宫,等过后再上任,他这几年一直没怎么告过假,朕想着也就一两个月的时候了,不如让他多多地休息休息,甘肃那一块儿颇为艰苦。”

他看一眼云秀,见她脸上有异色,就安抚她:“别慌,你要是四月之前去皇庄上头,还能叫他送一送你。”

之前云秀送上来的奏本他都已经一一看过了,对她研究的方向十分感兴趣,也惊讶于她的敏锐,能把天花和牛相联系,如果最后真的能有成就,给她一个格格的身份也都是小事了。

云秀听他问起,就说:“佟皇贵妃怎么突然想到把人给调出去了呢?”

康熙摆摆手:“她一天一个想法,前些日子还跟我说想抱养卫氏生下来的孩子。”

庆复和佟皇贵妃的事情到底还算是人家的家事,这个就和姐姐有关系了,云秀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卫贵人的孩子不是还没生下来么?”

这事儿还真和她们猜得一样了?佟皇贵妃想抱养卫贵人的孩子?她想了想,这孩子应该是胤禩?可胤禩不是被惠妃抱养的么?

康熙说:“生下来之前总得想好抱给谁养,卫氏的身份不够。”他坦然地在云佩跟前儿说卫氏身份不够,坦然到好像已经忘记了云佩曾经也是那个身份不够的人。

云佩垂着眼说:“那皇上想好了人选么?”

“宫里头合适抱养的都得嫔位以上,端嫔、僖嫔不大会养孩子,敬嫔、宣嫔身份上不合适,宜妃膝下如今养着郭贵人的女儿,荣妃不行,胤祚年纪太小,你忙不过来,剩下的也就只有惠妃和皇贵妃了。”

云佩想了想,说:“您是想把卫贵人的孩子给皇贵妃吧?”无关佟皇贵妃有没有求过情,看他说的自己膝下有胤祚就知道了。

惠妃如今还养着胤祐呢,他也才一岁不到,肯定不能再养一个。

康熙点了点头,他本就有意叫佟贵妃再抱养这个孩子,可心里头愿意是一回事,被佟皇贵妃求了又是一回事了。

他愿意叫她养着,是他给的,皇贵妃自己求,是因为别有所求。

想明白以后,他心里多少觉得有点腻味。这话他不会和云佩说起,只在自己的脑袋里转了转。

可云佩和云秀都看见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心里多少都有些唏嘘——姐姐还没成为嫔妃的时候,佟皇贵妃办了赏花宴,那会儿康熙虽然算计着叫佟贵妃和钮祜禄皇后互相制衡,心里头却多少有几分亲近和温情在,前朝尚之信投降的喜讯,他得了以后还会特意来赏花宴上分享,夸皇贵妃很衬海棠花,娇而不艳。

后来屡屡提起,哪怕是安嫔指责佟贵妃的时候,他也亲切叫一声“淑敏”。

如今就只剩下皇贵妃三个字了。

云秀和云佩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

二月初十,卫贵人生下来一个皇子,取名胤禩,由承乾宫佟皇贵妃抚养。

宫里头有人欢喜有人愁,卫贵人多少有一点儿高兴,她和惠妃相处起来不大舒服,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也不太想让孩子养在惠妃膝下,只是一直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办法,结果圣旨下来以后把胤禩给了佟贵妃养着,她反倒高兴起来了。

虽然不能常见孩子,可怎么也比养在惠妃手底下好。更何况她想到了德妃,德妃的孩子不也养在佟贵妃手底下么。她如今算得上得宠,常常出入乾清宫,自然也对德妃每十天在乾清宫里见四阿哥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心里隐隐期待,想着过些时候她也要和皇上求求情,叫她也看一眼孩子。

惠妃就是纯粹的不高兴了,她折腾了好久,甚至把卫氏的心理打击成了那样,最后是为佟佳氏做嫁衣?!

云秀不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但是隐约能猜到一点。

康熙也不会去管她们的想法,只是到底还是生了一场大气——因为二月底给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迁梓宫的时候,佟佳氏和惠妃都告了病假。

人死如灯灭,就算生前有再多的仇怨,人没了也该放下了,康熙自个儿是这样想的,更何况他心中对赫舍里氏是怀念,对钮钴禄氏也有半分怜惜,自然不允许别人亵渎,他叫了太医院呈了两边宫里的脉案上来,自己仔细看过了几遍。

佟贵妃从册封旨意下来以后一直病着,惠妃则是新病下的,俩人的脉案看着也差不多——都是怒极攻心。

康熙一瞅脉案,再想想时间,就能猜得出来她们俩是为什么生病。

他已经下了旨意,她们却还心怀怨怼,叫他很难不生气愤之心,只是念着要替两位皇后祈福,到底没当场发作。

后头就没时间发作了。三月十七的时候,福建总督姚启圣送来急报,称郑经纵.情声色,中风而死。

去年开始,郑经在和大清的交战中就频频失利,后来想按照朝鲜投降时候的例子向清朝进岁贡,那会儿康熙有意对台湾动兵,叫姚启圣拒绝了,

如今郑经已死,郑氏王朝发生巨变,姚启圣都在奏折里一一提及。

郑经死后,他的儿子们都想着继承原先郑经留下的延平王的王位,郑经纵.情声色那几年,都是他的儿子郑克臧代为监国,过后也理所应当由郑克臧继承王位,可其余宗室并不愿意,就请了郑成功的妻子废除了郑克臧的王位,又诬陷其是郑经妾室偷.情生的孩子,将十八岁的郑克臧给绞杀了。

郑克臧被绞杀以后他年仅十一岁的弟弟成了傀儡延平王,被侍卫把持着朝政。

姚启圣称此刻是向台湾动兵的最佳时刻。

康熙允了,四月选定木兰围场以后,就和大臣们讨论过后,决定授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让他和姚启圣一道儿探讨进取台湾之事。

云秀不知道后头的事情,她在四月里木兰围场之前就又坐着马车回到了皇庄之上——康熙还真没骗她,果真叫了庆复来送她。

只是庆复的表情和全程的行为都看着不大对劲。

云秀上了马车以后是习惯性地要和庆复搭话的,只是大多时候庆复都默不吭声,偶尔才应上两句。

完全和从前不同了。

在庆复第五回躲过云秀的话题以后,她就叫停了马车,问庆复:“到底怎么了?”

庆复看着前头的路。他们已经快到盛京了,天气越来越热,路上也慢慢能看见消融的河水冰块了。

他说:“没怎么,我在想事情。”

云秀问什么事情。

庆复:“等送完你我就往甘肃去了,在想路途上该怎么排遣寂寞。”

他许是发现了自己的语气和状态不对才叫云秀发现了,这回回答的时候语气轻松,甚至隐隐带着笑意。

云秀:“就你一个人?”以前庆复身边好像一直有个小厮跟着的,后来他搬走了,再见的时候云秀已经进了宫,庆复在宫里头当差,总不能带着小厮吧,云秀也就没见过那个小厮了。

而且上回庆复到庄子上去找她的时候也没带上。

“当然一个人了。”庆复笑了笑,“我孑然一身,还能带着谁?”

云秀咦了一声:“佟家竟然肯让你一个人去?那可是甘肃啊!”三月份的时候康熙到永和宫,就提起过当地的土司因为竞争官职,把竞争者全族的人都给杀死了,还把财物洗劫一空,甘肃巡抚派人去捉拿土司的时候,被那个土司聚众七百多人打伤了官兵,至今还没把人逮起来呢。

她把这事儿和庆复说了,结果他说:“本来皇上还在动摇的,没想着真叫我去甘肃,后来出了这事儿,朝廷又有些管不着,皇上才顺手推舟让我过去处理。”

云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