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声琵琶,有如慈母呼唤,声韵和柔至极,杨梦寰只听得脑际间轰然一响,寻死之念,悠然消失。
转身望去,只见那身披蓝纱少女,紧倚舱门而立,轻颦黛眉,娇面上笼罩一层淡淡的忧郁,大眼睛中微现泪光,前胸不停起伏,隐闻喘息之声,看神情十分激动。
杨梦寰出身宦门世家,见过不少珍贵之物,待他看清楚那少女怀中抱的琵琶之后,心中甚是吃惊,因为一般琵琶多用檀木、梧桐等材制成,就是武林中以琵琶作武器用的,至多用钢铁制成,但那少女手中琵琶却非木非铁,而是用一块色凝羊脂的白玉制成,玉制琵琶已经是世上绝无仅有之物,可起那少女玉琵琶上还雕刻着一条飞龙盘舞在云雾中,栩栩如生,巧夺天工,精致无比。
只见她启动樱唇,婉转吐出一缕清音,道:“你看什么?这玉琵琶是我娘活的时候,常常弹用之物,有什么好看?”
杨梦寰心中一动,陡然想起鄱阳湖朱若兰奏玉琴的一段往事。正想问话,那少女已拨动玉琵琶的金弦,但闻铮铮几声清音响处,立觉心神震荡起来,哪里还敢分神说话,赶忙闭上双目,盘膝坐下,运功调息,澄清灵台杂念。
一缕缕优扬清脆的弦音,随着那少女移动的玉指,传播出来,声音清美悦耳,动听至极。但在那优美声中,似含着一种拘魄摄魂的力量,杨梦寰被那扬起的婉转弦音勾起万千幻念,只觉心神飘荡,驰飞在无际天空,眼前涌现出诸般幻像,幻随念动,随生随灭。
这当儿,杨梦寰被那弦音感染神志,已完全恢复,只感胸腹交接之处隐隐作疼。心知内腑已经受伤,有气无力地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那少女看梦寰脸上仍露着惊惧之色,心中忽生歉疚之感,长长叹息一声,道:“你心里一定恨我,对吗?我也不知道这曲调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你现在受伤很重,请入舱中,让我告诉你疗治之法。”
杨梦寰摇摇头,苦笑道:“好意心领,我杨梦寰还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这疗伤之事,大可不必,姑娘请入舱休息,但望允我借搭乘便舟。到嘉定离岸,我心中已感激不尽了。”
那少女忽然放下手中琵琶,闭上了一双星目,两行晶莹的泪珠,顺粉腮滚下,双手合十,仰脸祷道:“娘啊!小蝶不会背弃你告诫之言,今生今世,也决不喜欢任何一个男人。但我弹那‘迷真离魂’曲,害人家受了内伤,必得给人家医好不可。因为我心里一点也不喜欢他,我要不替他医好内伤,那他一定是不能活的!我不喜欢他,自然是不能把他害死。”
祷告完毕,睁眼睛对梦寰招着手,叫道:“我已经对我娘祈祷过了,你可以放心让我给你医伤了!”
杨梦寰暗中试行运气,那知微一用力,立觉胸腹交接处剧疼难耐,心知是真气凝结丹田,成了内伤,如不及早医治,只怕今生永不能再习武功了。
原来他正在运集全身真气,抵受那弦音感染之时,陡然一跃而起,把全身真气,遗滞在胸腹交接之处,难再运转,只要过了六个时辰,凝结真气,侵穴成伤,不死亦将残废,这在习武的人说,叫作走火入魔,本领越高强之人,走火入魔后也越伤得重。
且说杨梦寰听完那少女话后,暗自忖道:我如不肯接受她疗治之法,只怕到嘉定就不能动了,心念一转,缓步进入舱中。
那少女,先让梦寰盘膝静坐,然后传授给他口诀,让他依照口诀练习。
杨梦寰依照那少女传授之法,练习有顿饭工夫,立时觉着伤处轻了不少。
这时,那四个白衣裸腿的婢女,都已回到舱中,分站在蓝纱少女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