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至此,陈希正似是耐不了山顶寒风,连声呛咳不止。
方雪宜心中大为焦急,低声道:“师父,山上风大,咱们到屋子里去说吧!”
陈希正慈祥地笑了一笑道:“孩子,为师的虽然难耐刺骨寒风,但站个把时辰,尚无大碍。”
顿了一顿,忽然长叹一声道:“苍天无眼,竟令老夫患此病疾,若非遏上你大伯夫妇,真不知老夫有何面目对你师祖在天之灵?”
方雪宜听得也大感心头怔忡,大伯父的为人,往日在他心中,只是稍嫌冷酷无情,但自经郑大伯救了自己一条性命之后,他一直未曾忘怀大伯父那刹那间的恶毒眼神,半年山居,竟然未能抹去心头这个疑题,使他听到师父提及大伯父之余,立即忍不住脱口道:“师父,弟子此刻仍然奇怪,大伯父因何起了要杀我之心呢?”
陈希正料不到方雪宜会突然有此一问,一时之间,倒也呆了一呆道:“这个……孩子,你武功练成以后,下山之日,不就很快可以查明白吗?”
方雪宜心想:师父说的不错,看来此事只有等到自己武功大成,下山能救中州三侠之危时,方能明白了。当下应声道:“师父教训的是!”
陈希正道:“孩子,为师须回到屋里去稍作准备,你且在这儿迎着这刺骨寒风,重把吐纳之术仔细地温习两遍,未来的日子之内,剑术能否大成,就在你这半年的成就高低而论了。”
话声一落,缓缓策杖而去。
方雪宜只觉得师父的口气,虽然温和,但言下之意,却十分沉重,自己肩负责任之大,令他突然生出了凛怀之心,眼看师父龙钟的背影消失,立即凝神一志,迎着那呼啸的寒风,团目盘坐,依照师父所教,十分仔细地作着那吐纳工夫。
片刻之间,已入人我两忘境界。
打第二天起,陈希正果然开始指点他习剑术掌法,方雪宜原本听说剑掌两门武功,要费时三年,方能有所小成之时,还是有些不大相信,但在他练了几天之后,才发现师父所说不假,这套剑法之精深玄奥,纵然是一个才智绝代的之人习练,也非有三年工夫不能得其精髓。
方雪宜想是自知自己的才华,离那才智绝代四字甚远,是以师父所教的一言一语,一招一式,他无不全神贯注,仔细胜听,而且除了日食三餐,夜眠一宿之外,无时无刻不在苦练剑招和掌法。
岁月不居,由中已见红叶满谷。
这一天,方雪宜刚自练完剑术中最后的一招“万流归宗”,陈希正竟然长长地向着那满山红叶,吐出一口大气。
显然,这位一代剑神老人,仿佛放下了一副重担般地松了一口气。
多少年来的心愿,这一刹那之间,总算有了个交代。
他瞧着方雪宜那飞跃的身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安慰的微笑,这笑容十分凄凉,也非常痛苦,那眉梢眼角,竟是出现了两点枯竭的老泪。
只可惜方雪宜正在全神练剑,未能发现师父的神情,否则,他一定会丢下手中长剑,奔了过来。
敢情陈希正这时已晕倒在那块长形巨石之上。
待得方雪宜自认已把这招“万流归宗”的五个变化全已记在心头,方始收招住手,笑道:“师父,……”他话音甫出,立即脸色大变,一跃向前,扶起陈希正躺在巨石之上的枯瘦身子,连连叫着师父,双手更不停地在老人家身上推拿。半晌,陈希正方始缓缓睁开双眼,乏力地叹了口气。
方雪宜热泪盈眶,低声道:“师父,你老怎么了?弟子抱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