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越是不愿对那独臂人有怀疑之心,心中的疑难便越多,她越是立心绝不回头,便越是忍不住要待回头去望上一眼。
要知事不关己,自是安闲,若是关心太甚,谁都难免要患得患失,心绪大乱。
田秀铃纵是聪慧绝顶之人,也未能例外。
一时之间,她心头当真是充满了痛苦与矛盾,不知不觉间,将掌中木柴.摇得片片碎裂。
但是她终于忍住未曾回头。
焦急等待中的时光,似是过得分外缓慢,凝目望处,祠堂外风雨已歇,远处东方,已微微露出一丝鱼青之色,群山之巅,已现曙光。
突听身后传来一阵呻吟喘息之声。
那呻吟声似是发自任无心,而那喘息之声,赫然竟是那独臂人发出来的。
田秀铃双眉微皱,心头大是惊异。
只听那呻吟喘息之声,延续了许久,呻吟越来越见微弱.那喘息之声却越来越见粗重。
忽然间,只听那独臂之人一声大喝,喝声有如霹雳般震人耳鼓。
田秀铃心头又一震,独臂人已大声喝道:“好了!回过头来吧!”
话声未了,田秀铃已翻身跃起。
转身望处.只见那独臂人立在棺木之畔,身上衣衫,竟已被汗水湿透,额上已布满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胸膛不住起伏,犹在喘息。
赶上一步望去,棺中的任无心,虽仍紧紧闭着双目,但呼吸已自甚是安适均匀,看来有如熟睡一般,探手摸去,掌心也有了温热。
田秀铃知道那独臂人方才显然不惜损耗自身功力,来为任无心疗治伤势,此等舍已救人的侠义之情,使得田秀铃喉头又为之哽咽难语。
她心中虽在为任无心复生而惊喜,但对那独臂人之感激,更是难以言喻。
忽然伏身拜倒在地,颤声道:“前辈大恩大德……”
独臂人双目一张,大声道:“你怎地还要以前辈两字呼唤于我?”
田秀铃目中充满惊喜感激之泪珠,泪眼模糊间望去,只觉眼前这衣衫褛褴,形容丑怪的残废之人,当真比世上任何男子都要崇高伟大,自己若能做此人的女儿,当真可算是今生最最光荣之事。
当下反手一抹面上的泪珠,伏身唤道:“爹爹,爹爹……”
她这两声呼唤虽然轻微.但呼声却当真乃是发自内心,绝无丝毫勉强之意。
独臂人呆呆地望着她,有如鹰隼一般的双目之中,似是也自隐隐泛起了泪珠,口中喃喃低语,似在说道:“儿子,儿子…—今日我终于听到你的呼声了……”
忽然仰首大笑数声,独臂向天挥舞,嘶声大呼道:“我好高兴……我好高兴。”
田秀铃抬起头来,大惊道:“爹爹,你……”
独臂人仍自大笑着道:“我好高兴……”
飞起一足,将那酒葫芦踢出门外。
他魁伟的身形,亦自凌空翻了个身,追着那酒葫芦,嗖地掠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