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沢田纲吉呢?
像是棕发青年这样温润的孩子,一般来说谁都会觉得“叛逆期”这种东西是和无缘的——当然,除了在某位不具名的门外顾问先生面前。
但如果说,所谓的叛逆期就是孩子不按照父母长辈的指令我行我素甚至吵架的话,那沢田纲吉觉得,他大概是有的。
从小做什么事情都会慢半拍的教父先生连叛逆期也要晚些,全然没有领会到他叛逆了十多年的叔的精髓。
但是在那个人即将动身前行的前夕,他第一次进入了“叛逆期”。
【“你要走了么?”】沢田纲吉问。
穿着黑色西装的彩虹之子站在他的窗台上。
没人知道为什么几乎和彭格列十代家族绑定的第一杀手会在首领卧室的窗台上出现,也没人知道沢田纲吉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月黑风高且无星月的夜晚,这件事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如果只是想让他安心地离开的话,沢田纲吉大可不必问他。
他只需要侧过身用背对着窗外,感知比谁都敏锐的家庭教师当然知道他没有睡着,也会知道他现在不是很想同他说话。
但这些都没发生,在家庭教师幼小的身躯落在窗台上的第一刻起,彭格列的十代首领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还穿着睡衣,白色的丝绸簇拥着棕发的青年,让他看起来柔软得就像是童话故事中无忧无虑的王子一般。
而与柔软的小王子相对的是全副装备的第一杀手。
虽然看外表与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但是两人心知肚明在reborn寻常的黑西装下藏了多少武器,连列恩都好好打理过,是精神奋发的最佳状态。
他们二人已经因为这件事争吵过很多次了。
被世界第一杀手亲手教导出来的彭格列十代目在某些时刻也跟他的老师一样,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两颗石头撞在一起,发出凛冽的响声。
沢田纲吉记得他的家庭教师半张脸都掩藏在帽檐下,显然知晓这一趟将会面对许多的艰难险阻。
可是他不得不去。
因此他只是摸着自己的帽檐,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列恩,借着这个动作安慰伙伴的同时,也在平静自己的心绪。
后来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沢田纲吉像是以往每一次谈论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一样,和他的家庭教师吵得几乎面红耳赤,失态到不像是万千簇拥的教父,而是当初还在并盛中学中被人欺负的废材纲。
真的很奇怪。
不论他在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人们又如何赞叹他作为彭格列十代目的功绩,说他是改变了彭格列乃至里世界的男人,可是等到坐在reborn的面前,他却像是从来没变化过一样。
reborn就是他的锚点。
锚点消失,所以记忆中的少年长大,也就迎来了不得不说的……叛逆期。
他作出了会让reborn举着列恩劈头痛骂的决定。
计划真正实行的时候,那些准备期间的不安与紧张竟然都诡异地消退了不少。
已经“预见”了未来的彭格列大空行走在必经之路上,心知肚明自己的“死局”的时候胸腔之中竟然还有一种隐秘的期待。
——等那个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按理说咒灵没有“睡梦”这种东西,但他原本也不是咒灵而是人类,所以偶尔也会习惯性地睡着。
需要安抚的是睁开眼睛就看到的眼巴巴盯着自己的黑发少年,尚且没有对乙骨忧太以外的人类怀有“担忧”这种情绪的里香在两个人的脚下游走,或许是还记得忧太要给她吃草莓蛋糕的事情,因此表现得十分雀跃。
雀跃地出门之时、终于能够完全从影子里出来的时候,一个开心就挥飞了什么。
好像是个蓝色的人形物体?
正手脚并用爬到里香身上去的乙骨忧太:“嗳?”
先他一步看清那是不知道怎么摸到这里来的沢田纲吉:“……没事。”
成熟可靠的成年人捂住了脑阔。
“没事,”他露出了身后仿佛开放着百合花一般的笑容,“里香没用力,他不会死掉的。”
听听听听听起来就很可怕啊!
乙骨忧太内心惊恐。
看着小孩这样的表情,沢田纲吉也微妙地在奇怪的地方体会到了当初家庭教师吓唬自己的时候内心的愉悦感。
于是他坏心眼地摸了摸下巴,“唔”了一声。
“最多也就会被摔成肉酱吧。”他习以为常地说道,“没关系,过一会他就会自己复原的。”
听见“肉酱”的时候骤然炸毛的少年这才冷静了几分下来。
想到那个蓝毛大概就是昨天那个冒出来和自己抢纲哥的,内心又微妙地有种拼不回来也不错(喂)的想法。
沢田纲吉看着他变幻的神情不由失笑。
“不过。”他严肃了面容,“虽然是我认识的孩子……但是如果我不在场的话,忧太得避免和他接触才行。”
乙骨忧太眨了眨眼:“嗳?”
沢田纲吉叹了口气。
“或者让里香保护你。”他说道,“忧太知道的吧,我们是咒灵,而忧太是人类这件事。”
棕发的青年竖起手指抵在唇前,分明是寻常与自己相处的、可靠的大哥,但是此时却让乙骨忧太产生一种无法接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