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我亲爸。”杨兴说了实话,因为他发现这人眼里揉不进沙子,又或者是憋太久了,被浓浓的茶水泡出发酵的味道,“我妈和他是二婚,他也没奔波,钱都是补偿款。”
卞鹤轩发觉这小子忒拧巴了,性格像天津□□花似的。“补偿款不是钱啊?谁跟钱有仇?要能给我一笔补偿款,老子当年真不至于辍学。”
“啊?您……辍学了啊?”杨兴反倒惊讶,“看着不像。”
“都老早之前的事儿了。”卞鹤轩倒出茶水来,提前给刘香晾着一杯,“这个给我媳妇儿,他不爱喝热的,老找冰的喝。我发现你这人也挺有意思,看着跟家里过不去,其实是跟自己过不去。你知道自己现在干嘛呢吗?”
杨兴看着远处的父子天伦,很陌生又很熟悉。“我送外卖呢啊。”
“狗屁,你是浪费时间呢。等你把年轻的底牌抽空就该傻眼了。”卞鹤轩理解他跟家里拧着来的心情,大概是因为自己也走过一趟吧,看不得年轻人虚度光阴,“不是你亲爸,他养你没有?钱是补偿款,供你花没有?你就这么恨他啊,我看不是吧?”
杨兴立马反驳:“我没说自己恨他啊。”
“呵呵,装,接着装。”卞鹤轩更懂这种感觉了,一般处于伦理道德,孩子都不会承认自己恨父母,和他小时候一样。可情感是真实存在的,不虚无,不缥缈,那瞬间的恨就是真的,但恨是可以化解的。
“……我就是,还没想明白呢。”杨兴喜欢卞鹤轩不绕弯子,聊天舒服,“我是恨我自己。其实他对我不错,可我就是……说不上来。等自己能赚钱那天我就想折腾,想把这笔钱都扔出去,打水漂都行。我看不起他,但我的钱都是用他的钱赚的,拿着别扭。”
卞鹤轩把茶水一饮而尽。“懂了,这是你妈的错。”
杨兴没反应过来:“你说我妈干嘛?”
“说她啊,肯定小时候没少数落你,说你后爸给你花了多少多少钱云云,是吧?”卞鹤轩也快39岁了,什么都明白,也看得开,“所以埋了个祸根给你,让你恨他,还恨他的钱。没必要,其实真没必要。”
一壶白茶喝完,卞鹤轩又添些水进去。“你这个年龄是最好的时候,没钱奋斗也行,有钱悠闲也行,偏偏你选了个最没用的方式,又没奋斗,又不悠闲。你后爸的钱来得再容易,也是他先有因才有的果。你傻吧?完全能用这些钱干别的,可你偏偏跟它过不去。从前有个故事,说大企业家都把儿子送公司基层体验去,从最低的工作做起,等我混到这个位子才发觉,这是吹牛逼呢。”
“您什么意思?”杨兴反问。
卞鹤轩看看远处的蛋蛋,说:“意思就是,没人愿意自己的孩子从基础开始,有多大本事就想送他去多高的地方。我赚钱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让我孩子尝我吃过的苦,两眼一抹黑从头开始,我留给他的是甜。我得送他去我没见过的高度,才对得起自己赚的每一分钱。这就叫父母心,懂了吗?”
杨兴没有表情,他不懂,因为继父不是亲爸,怎么会有父母心呢。可他猛然间反应过来,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卞鹤轩也不是蛋蛋的亲爸啊。
“您……恨过您父亲?”轮到杨兴倒打一耙了。能说这么多,想必是理解个中滋味的人。
“恨过,但过就过了。但你要问后悔吗,有一点儿。”卞鹤轩活动着肩膀,前两天举铁这块儿特别酸,“你啊,该回家回家,该怎么赚钱怎么赚钱,想不通了就找老子喝茶。其实人生很简单,又很珍贵,珍惜着过才行。”
吃完鸡翅的刘香跑过来喝茶,果真就和卞鹤轩说得一样,专挑那杯放凉的喝。
又聊一会儿杨兴告辞了,走出小区时他停住一下,很犹豫地点进微信看看。朋友圈一直没更新,最近的动态还是小白雪照片那一条,继父的留言显得孤单又尴尬,却是瞩目的,问他什么时候带猫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石头:我发现这一章没有我!气晕了!
遛哈士奇不栓的张啸天:他俩一个日天一个霸天,凭什么我就是哮天?
作者:大概是因为你像哮天犬吧。
第 75 章、你给谁烧书呢
刘国庆给墙上的挂历翻页, 进入人间最美四月天了。可他却发现小店长不大对劲儿。
“小双啊, 咱们店里还有灯泡吗?”他站在椅子上问。
“有的,我去拿。”唐双在吧台上养了几盆多肉, 放下去拿。周成弼吃了好几天的闭门羹, 也跑去献殷勤。
“我来我来……”他抢在唐双前头, 把灯泡从柜顶箱子里往外搬。唐双一声不吭地接了,过去找刘叔:“叔, 你看是这个吗?咱们店里的灯泡怎么总是灭?”
“……他不是我亲爸。”杨兴说了实话,因为他发现这人眼里揉不进沙子,又或者是憋太久了,被浓浓的茶水泡出发酵的味道,“我妈和他是二婚,他也没奔波,钱都是补偿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