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沉默地站在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被从阁楼上摔下来的蛇皮袋撕拉一声裂成两半,秦漪三两下替他揉成团的衣物散落在江淮的身上。
体面全无。
这是秦见月最早接触到的婚姻溃烂的一面。
她不怀疑爸爸妈妈感情深厚, 但她也看到横陈在他们中间,由刻薄的字句、深厚的怨气构成的不堪细想的另一面。
建立于爱情之上的婚姻, 最终变成一只溅满泥点的水晶球。
尚能隐隐看到最深处的精致漂亮, 但表面的污浊令它痕迹斑斑。
到了程榆礼这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他竟也能驾轻就熟地躬身捡拾, 神奇的是,他在那恒久的布帛菽粟之间, 身上还能稳固地维持着一贯的光风霁月。
他能给你讲一讲生活的小经验,转头也能给你写一首情诗。
在务实与浪漫之间切换得游刃有余。
他的生长环境让他养成这样一种恰如其分的姿态。妥帖周到, 不愁生计。不为一斤鸡蛋、五斗米跟人睚眦必究。就会显得谦和大气。
不过,偶尔也会有情绪微折的时刻。
程榆礼塞着蓝牙耳机,一边在镜前更衣, 一边通话, 慵懒的调子, 语气却略重:“不能给我请个靠谱点儿的人?叫他办点事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做给谁看?”
他系好衬衣的每一粒扣子, 卷上袖口。
这些事秦见月很少帮他做, 她做得甚至没有他细致。
按了按眉心, 良久, 程榆礼说了句:“等我到了再谈。”
他将手机搁置一边, 神色微冷,熨帖的西裤裹着修长的双腿。秦见月一边咬着鸡蛋一边打量他,清晨的光透过干净的窗落下来,照清他宽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