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非常感激他救了我,但这样抱着我不放手,目光热辣,毫无顾忌,未免有些唐突吧……
没动静,我转头瞪着他又说了一遍,他终于缓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放我下地,只是目光还荡在我身上恋恋不去。
我退开一步,刚想称谢,对上他这样的眼神,忽然连谢也不想说了,我别开脸,心里猜度着这人是谁。
倒是他,打量我片刻,恍然笑道:“小姐莫非就是云逸兄的妹妹?听说你一向居于洛阳?”
洛阳?对了,李归鸿说过他有个妹妹长住在洛阳外祖家,看来这人……。
忽然灵光一闪,我脱口问道:“你可是姓张?”
他惊诧了一瞬,随即粲然一笑,唱喏道:“张知谨见过李小姐。”
我轻轻勾了嘴角,侧身避过,不受他这一礼,“我猜中你,你可没猜中我。”
他愣住,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还未开口,忽听远处一声:“慎之兄!原来兄台在此处!让兄久候,惭愧惭愧!……妹妹也在?你们已见过了?”寻声望去,李归鸿正顺着小园香径快步走来。
“云逸兄,”这个张慎之对李归鸿拱拱手,“方才小弟在前堂枯坐无聊,便四下里闲步一回,不想遇到这位……还不知这位小姐是……”
李归鸿拱手还礼,笑道:“这便是小弟的表妹啊,”又对我说道:“妹妹,这位是张知谨,字慎之,乃是愚兄的知交莫逆。”
“哪个表妹?”张知谨惊问,“莫不是你……水家小姐?!”
李归鸿面上淡淡飘过一抹红云,微微点头,道:“正是。”
张知谨盯我片刻,又看看李归鸿,扯开嘴角笑道:“果然是极妙的……”
李归鸿笑笑,柔声对我说道:“妹妹还在练功么?适才慎之送来一篓螃蟹,晚间我们开个蟹菊宴,妹妹先随我们去前头吃茶歇息一下吧,待晚饭后,我陪妹妹习练,妹妹意下如何?”
我还未开口,张知谨先谑笑道:“确是云逸兄从旁照应为好。”
我红了脸,飞杀人目光砍张知谨,他却若无其事地迎了我的目光,挤一下眼,露出一个坏笑。
李归鸿目露疑惑,我撅嘴,不情愿地招供,“刚才失手正被他见到……”垂头,真没面子。
“可受伤了?”他关切地上下打量我。
我摇摇头,“多亏了张公子相救……”可是,他那样唐突抱着我不放,那样直勾勾盯着我,我倒觉得是被占了便宜呢!谢字真难出口。
李归鸿向张知谨一笑,携了我的手向前庭走,“一会儿我陪妹妹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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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花,螃蟹,酒。
寒清冰肌,霞染金蕊,抱枝冷香瘦,傲霜笑西风。ju花园子里就是现成的,着人采了,黄黄紫紫插满玉觚。
蟹美膏肥,一只只被蒸得外壳红透,蟹肉凝脂如玉,蟹黄明艳流金,盛在琉璃盏中被端上桌。
陈年的女儿红,色如琥珀,光泽清亮,丰厚滋润,浓酽粘稠,斟在黑釉鹧鸪斑碗里,喝一口,醇香立时浸透全身。
我让人取了些桂花蜜加在姜蓉调料汁里,这样蘸过料的蟹肉就有了些许桂花香,层次更丰富,是我喜欢的风格。请他们尝试,李归鸿含笑任我在他的青瓷料碟里调弄,张知谨却是坚决不从,不去理他。
左手持螯,右手执杯,朋友间觥筹交错,纵情谈笑,这才是完整的秋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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螃蟹虽好,只是吃完手指上会残留腥味,算是小小一点美中不足,我正想着,已有丫鬟捧上ju花叶,我困惑看看李归鸿,他一笑,拉过我的手,拿起几片叶子在我指上轻轻搓揉,温言道:“以菊叶擦洗过,再以水冲之,便腥气全无了。”
“这样啊,”我笑叹,“长知识了。”
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