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棠红近绿阑干

这三人千般不情万般不愿的去了,一路不忘洒下幽怨的回望。

看杜珺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只好开句玩笑打破尴尬,“我过去一直以为‘看杀卫玠’纯属杜撰,今日才知道完全有可能呢。”

他脸一红,“烟烟休要取笑,适才不知怎地,一阵邪风吹去我的帷帽,于是乎……”他摇头蹙眉,很后怕的样子。

我乐不可支,真是红颜祸水,出门居然要象女人一样带帷帽,否则就有被非礼的风险,男女平等得到了空前的体现啊。

事实上五代时礼崩乐坏,bt的程朱理学还没兴起,礼教之防并不甚严,便是女子上街也不是必须要带帷帽遮面的,大大方方以玉容示人的比比皆是,女子尚且如此,又何况男人,所以此时杜珺说出这话实在让我忍俊不禁。

心里狂笑不已,却不好太过猖獗,总要给他留几分薄面。我轻摇团扇遮了半张笑颜,忍笑道:“杜公子何须介怀,莫不是忘了‘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眼波越过扇面,含了掩不住的笑意。

他似嗔似怨地横我一眼,幽怨道:“烟烟学坏了,竟拿孟子打趣人!”本来就是极柔媚精致的面容,刚才两鬓的飞霞未退,现在又做出这种眼神……

唉,果然是祸水啊。

我半掩了面胡思乱想,他看着我,脸上绯红渐逝,一双妙目里泛起哀怨,良久,忽叹道:“我还道是再也见不着烟烟了……你就算要躲我又何必跑去卫州,那夜你既已开了口,我又怎会抵死纠缠难为你呢!只是,你不是在卫州么,怎地又到了此处?”

心头一震!我直盯着他,“你说我在卫州?”

我在舅舅家遇劫之后,还不知后续如何……

他颔首道:“正是,你舅父大人说你投去了卫州亲戚家,老大人虽未明说是甚缘故,我却是知道你一心为避我……只是你何须如此,我……我岂能为难与你……”眼中又是一片迷蒙的水雾。

他眼里摇摇欲坠的都是哀伤,我看着那汪清波,暗暗叹息。

其实那件事,我从未怀疑过杜珺,如果说凭直觉太过女性思维,那么即便是用理性的分析,在那种情形下,男人,可能让“到口的肥肉”落进别人嘴里么……

尤其,这还是个对我有爱慕之心的男人。

想来他毕竟是外人,关于我在夜里凭空消失,王家只是捏了个听着过得去的理由告诉他罢了。

也就是说,其一他们并没报官,其二他们粉饰了真相,否则一旦官人勘察现场,以人民的八卦能力,杜珺不可能被蒙在鼓里。

关于那夜的事,我从未停止过推测。

王朴是澶州节度掌书记,且不说颇得刺史倚重,便是不得势的好歹也是为官之人,就算我有几分艳名,寻常歹人入府劫掠官宦家的小姐,不是不可能,但毕竟是件风险过大的事,应是个低概率事件。

更重要的是,王家的府邸,我第一次走都迷了路,所以歹人要么来踩过点,要么就是熟识路径。

若是提前踩过点……我那天下午才刚回到王家,夜里就遇劫了,况且我之所以能回到他家还是由于白天在茶馆偶遇素儿,是个突发事件,而我住的那座绣楼据说自我“死”后就一直空着,歹人会提前去一所无人居住的绣楼踩点么?若是外贼听说我回来再用这种方式作案起码要耽误几天再动手吧?

若是熟识路径……那么只可能是内贼或者有内应了!这个真让人不敢细想,看似安全的深宅竟有了江湖的险恶,比江湖更险恶的是人的心……

至于随机作案几乎不可能,风险大,成本高,搞不好费半天劲却摸进哪家老夫人的居室了,不用考虑。

所以必然是有预谋、有计划、有内应的采花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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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秀眉微蹙,幽然一叹。

我见他满脸自怨自艾的神情,不想解释太多,只倦倦笑着岔开话,“杜公子请用茶,这是我自己调配的花草茶,也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与其回想那些事,让自己和别人都痛苦,还不如聊些无关痛痒的呢。

五代的茶以团饼为主,但制作较唐朝精致,散茶也有名品,饮茶除继承隋唐时期的煎、煮茶法,又兴起了点茶法,此时的点茶法还不象宋代那么龟毛,最流行的仍是陆羽《茶经》中的“三沸”(3)法,文人雅士多是亲历亲为,自得其乐。

我刚玩时虽觉有趣,但时间久了不免耐不得这个性子,索性让丫头去做,后来发现泡些时令鲜花,就象现代女性喝的美容养颜的花草茶,反而更适合我,也就不去劳神碾茶末子煮水了。

花草茶如果调配得当对美容、健康益处多多,比如紫罗兰、百里香、甘草加上少量陈皮一起冲泡可止咳润肺,洋甘菊、茴香、茉莉花、薄荷、紫罗兰可增加肠胃蠕动改善胃胀气,柠檬草、迷迭香、朝鲜蓟、马鞭草可以加强肝脏代谢排毒……作为现代女性这些多少都知道些,只是到了这里,有些原产地非中国的花草似乎还没传过来,有些也许名字和现代的不同还没找到,只得先寻些通常可见的用着。